姑苏城外,太湖之滨,参合庄依旧掩映在森森古木与潋滟水光之中。庄内建筑精巧,回廊曲折,庭院深深,保留着江南园林的雅致,却也因常年缺乏足够的人气与欢愉,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寂与冷肃。自慕容龙城最后一次、也是最接近成功的那次搏命行动——潜入汴京大内意图行刺年幼的皇子,以期引发宋室继嗣之乱——功败垂成,先被赵匡胤以雄浑霸道的太祖长拳配合帝王心术所阻,后更被及时赶到的段思平以初具雏形的无形剑气(六脉神剑理论的应用)重创心脉后,这座庄园便彻底陷入了漫长的“蛰伏”期。
那一次的伤势,远非寻常外伤可比。段思平的剑气精纯无比,蕴含着一股破灭生机、损及根本的奇异力量,直接重创了慕容龙城的奇经八脉与丹田气海。虽赖慕容世家珍藏的灵药与深厚内力根基保住性命,未曾瘫痪或立即毙命,但数月过去,他依旧面色蜡黄,气息虚弱,往日那锐利如鹰隼、深沉如寒潭的目光,如今也时常显得黯淡、涣散,需要依靠软榻或轮椅方能长时间坐立,更遑论动武。一身惊世骇俗的“斗转星移”神功,如今十不存一,莫说与人动手,便是运气稍急,都会引发脏腑剧痛、经脉如焚。曾经叱咤风云、令赵匡胤也深感头疼的一代枭雄,如今只是一个缠绵病榻、需要人搀扶喂药的衰朽老人,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然而,慕容龙城的心,从未真正屈服,也从未冷却。肉身的衰败,反而让他的意志在绝望的熔炉中淬炼得更加偏执、更加深沉。复国大燕,这个流淌在慕容氏血脉中数百年的执念,并未因他个人的失败与重伤而有丝毫消减,反而因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复兴希望越发渺茫,而变得愈发炽热、愈发紧迫。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寄托在了他唯一的儿子——慕容燕身上。
慕容燕年方十五,面容继承了慕容家男子特有的俊美,眉目如画,但眼神却过早地失去了少年的跳脱与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他自幼便被父亲以复兴大燕的使命严格教导,文武兼修,见识过家族的隐秘、父亲的谋划与最终的惨败。他沉默寡言,行事谨慎,对父亲敬畏有加,却也深深感受到了那份压在肩头、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期望。
这一日,午后。参合庄最深处,一间门窗紧闭、光线晦暗的密室中。慕容龙城半靠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毛毯,室内药香与陈旧书籍的气息混杂。慕容燕垂手立于榻前,腰杆挺直,目不斜视。
“燕儿,”慕容龙城的声音嘶哑而缓慢,每说几个字,便需停顿喘息,“为父…时日无多了。我慕容氏…列祖列宗,复兴大燕之志…绝不可断送在我辈手中。”他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儿子年轻却沉静的脸上,“我一身武功…已废。但慕容家立足武林、与天下英雄周旋的最大依仗…‘斗转星移’之精义…必须传承下去。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慕容燕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慕容龙城点了点头,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酷的欣慰。“好…今日,为父便传你‘斗转星移’之核心要诀。你需牢记,此功非仅招式内力,更是一种…运劲用力的至高法门,一种…应对天下武学的独特心法。” 他开始讲述,声音虽弱,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
他先从最基础的道理讲起:“‘斗转星移’,其名取自北斗回转、星辰移位之意。其核心,在于‘移’与‘转’二字。并非硬碰硬地对耗内力,亦非简单的借力打力。而是要洞悉对手发力之根源、劲力之走向、招式之虚实,于电光石火之间,以自身独有心法,引导、偏转、乃至‘嫁接’其力,或还施彼身,或导入虚空,或引其自相冲撞…”
他让慕容燕取来纸笔,一边口述,一边让儿子记录下一些关键的心法口诀与运劲图谱。这些口诀图谱并不涉及具体招式,更多是原理阐述与内息在特定经脉中流转、震荡、牵引的微妙法门。慕容龙城讲得极其细致,也极其吃力,时常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嘴角溢出血丝,慕容燕默默递上温水与丝巾,眼中掠过复杂神色,但记录的手却稳如磐石。
“欲练此功,首要在于‘眼力’与‘感知’。”慕容龙城喘息稍定,继续道,“需练就一双能瞬间看破对手招式虚实、劲力强弱的‘慧眼’,更需有敏锐如丝的内息感知,能体察对方内力哪怕最细微的波动。这需要常年累月的观战、揣摩、乃至…亲身承受各种不同武学的攻击来积累经验。” 他看了一眼自己残破的身躯,苦笑道,“为父当年…便是如此过来的。可惜,你现在…难有这等条件了。只能先牢记理论,辅以庄中收藏的各派武学典籍图谱,在心中推演模拟。”
接着,他讲述了“斗转星移”应对不同性质内力(刚猛、阴柔、灼热、冰寒、诡异等)时,内息应做的不同调整与变化,以及如何利用对手招式中的破绽或力道用老之机,实施最省力、最有效的“转移”。他反复强调“因敌变化,顺势而为”的道理,认为“斗转星移”的最高境界,是“无招无式,唯存一心,心之所至,力随意转,彼力即我力,彼招即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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