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377章 吴越归宋

南唐的覆灭与李煜的北俘，如同一场席卷东南的猛烈风暴，其浩大声势与最终结局，不仅彻底震撼了残存的割据势力，更深深叩击着每一位旁观者的心扉。风暴的余波越过长江，掠过太湖，直抵东海之滨那座以繁华富庶、保境安民着称的城池——杭州，以及它所代表的吴越国。

吴越王宫，枕着西湖的烟波与钱塘江的潮声，依旧保持着精巧雅致的园林风貌与相对安宁的气氛。然而，宫阙深处，暖阁之中，吴越王钱俶却再也无法如往日般，沉浸于焚香煮茗、赏玩书画的闲适之中。他面前的书案上，堆积着来自各方的文书谍报，最上面几份，墨迹犹新，字字句句都透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宋军于金陵如何受降，曹彬如何安民，李煜及其宗室如何被押解北上，宋廷如何颁诏宣告平定江南……更有潜伏在汴京的细作传回消息，宋太祖赵匡胤在接到南唐平定捷报后，于朝会上对群臣所言：“江南既平，天下归一，指日可待。” 此言虽未明指吴越，但其意昭然若揭。

钱俶年近五旬，面容清癯，气质文雅，与其说是一国之君，更像是一位博学的儒雅长者。他继承祖父钱镠、父亲钱元瓘的基业，秉承“善事中国，保境安民”的祖训，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将两浙十三州经营得井井有条，民生富庶，少经战乱。对外，他始终对中原王朝保持恭顺，无论是后周还是后来的大宋，贡赋不绝，礼节周到。然而，恭顺与归附，终究是两回事。以往的“善事中国”，是在各方势力并存、中原王朝无力南顾的格局下，一种聪明的生存策略。如今，荆湖、后蜀、南汉、南唐相继被宋吞并，强大的邻居一个个倒下，最后轮到自己时，这“善事”便成了必须直面、无可回避的终极抉择。

是战？是和？是继续维持表面恭顺、实则割据的状态，等待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还是主动迈出那最后一步，将祖辈经营近百年的江山社稷，拱手奉上？

暖阁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钱俶眉宇间的浓重忧思。他并非怯懦之人，吴越水军之精、财力之厚、城池之固，犹在南唐之上，若拼死一战，未必不能给宋军造成巨大麻烦。但然后呢？想想金陵城破后的惨状，想想李煜如今阶下囚的凄凉，想想一旦开战，两浙锦绣之地必将烽火连天，生灵涂炭，祖辈积累的繁华与无数百姓的安宁生活，将毁于一旦。吴越立国之本，在于“保境安民”，而非开疆拓土、争霸天下。与正处于鼎盛上升之势、挟统一大义之名的宋朝硬撼，胜算几何？即便侥幸击退一次，能抵挡源源不断的中原雄师吗？北方的辽国？想到南唐使者带回的辽国反应，钱俶心中仅存的一丝借助外力的幻想也彻底破灭。

更深层的忧虑来自内部。吴越国中，并非铁板一块。有深受国恩、主战死守的将领臣僚，认为钱氏三世有恩于浙民，当与社稷共存亡；也有见识时务、主张顺天应人的文臣谋士，认为天下归一乃大势所趋，抗拒只会带来无谓牺牲，主动归附或可保全身家富贵，乃至为钱氏子孙谋得长远安泰。江湖之中，看似平静，但厉百川势力在江南的隐秘渗透（钱俶通过特殊渠道有所风闻），以及其他心怀叵测之辈可能趁乱牟利，都让他对维持国内稳定的信心，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产生了动摇。

一连数日，钱俶闭门不出，召见重臣，密议再三。主战派慷慨激昂，提及钱镠王射潮筑塘的武勇，提及吴越带甲十万、楼船千艘的实力，提及杭州城坚池深、粮草可支数载。主和派则冷静剖析，指出宋军连战连捷、士气正旺，统帅曹彬、潘美皆当世名将，更兼中原人力物力远非偏安一隅的吴越可比；且宋主赵匡胤不同于五代暴君，有容人之量，对主动归顺者如南平高继冲、后蜀孟昶（最初待遇）等，并未苛待，反而厚待；若抗拒到底，城破之日，恐悔之晚矣。

争论的核心，渐渐从“能否战”转向了“是否该战”，以及“如何归附方能最大程度保全宗庙、百姓与钱氏利益”。钱俶默默听着，心中天平逐渐倾斜。他想起了祖父钱镠临终遗训：“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 “善事”的终极，或许便是顺应天时，完成这“事大”的最后一步。他也想起了杭州城内的市井繁华，西湖边的游人如织，那些不必担惊受怕、安居乐业的百姓面孔。

最终，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钱俶独自立于王宫最高的“望潮阁”上，远眺隐约可见的钱塘江轮廓，耳边仿佛能听到那亘古不变的潮声。这潮水，祖父曾引弓射之，以显武勇，庇佑一方；而如今，他或许需要以另一种方式，来庇佑这方土地与人民——那就是避免让战火之潮，将其吞噬。

他做出了决定。

开宝八年（公元975年）冬，吴越王钱俶上表宋廷，言辞恳切，称：“臣俶僻处海隅，夙承眷渥。今皇帝陛下，顺天应人，混一区宇。荆、楚、蜀、汉、江南相继归命，德威所被，遐迩率从。臣岂敢惜此弹丸之地，不畏雷霆之诛，重困生灵？谨将所部十三州、一军、八十六县、五十五万七百户、兵十一万五千，尽献阙下，伏望陛下哀矜，许臣觐见，俾守祠庙，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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