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368章 长江锁钥

就在南唐朝廷于惶恐与挣扎中擢升林仁肇、广招江湖奇人之时，长江北岸，大宋的战争机器也在高效而沉默地运转着。枢密使曹彬，这位以稳健周密着称的帅才，被赵匡胤赋予了筹备南征、特别是打造一支足以与南唐水师抗衡的强大水军的重任。汴京的朝堂之上，天下一统的意志已然化为冰冷的决策与调令，通过畅通的驿道与漕渠，转化为堆积如山的粮草、源源不断的兵员、以及来自全国各地船匠与木材。

曹彬将他的大本营设在了鄂州（今武昌）及江陵府（今荆州）一带。此处控扼长江中游，水系发达，既有洞庭湖等大泽提供训练水域，又能依托荆襄之地的人力物力，更可顺江东下，直逼金陵。站在鄂州城外新辟的庞大水寨望楼上，曹彬目光沉静地俯瞰着下方江面上帆樯如林的景象。这并非他熟悉的、于中原大地驰骋冲杀的铁骑劲旅，而是一支正在快速成型的水上力量。

“南唐恃长江天险，其水军楼船高大，士卒习于风浪，此其长也。”曹彬对随行的将领与幕僚说道，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然我朝新定荆湖，收编其舟师，其中不乏善水健儿。更兼中原匠作精良，可造坚船利械。我之长，在于整合、在于新法、在于以陆军之严整，化入水战之律令。”

他所说的整合，正在进行。来自原荆南、后周水军的旧部，与从中原各州抽调来的熟悉水性的兵卒，以及新招募的沿江渔民、船工，被混编重组，打破了原有的地域与派系隔阂，统一号令，统一操典。船匠营地热火朝天，不仅修复、改造缴获的南平、楚地战船，更依据曹彬与工部官员根据南方水战特点重新设计的图样，打造新型战舰。其中有体型适中、转向灵活的“走舸”、“海鹘”，用于突袭、侦察；有可载数百兵士、安装拍杆（利用杠杆原理抛掷巨石的武器）和弩炮的“楼船”、“斗舰”，作为主力攻坚；更有一种被称为“车船”的新式船只，两侧装有轮形桨叶，以人力踩踏驱动，无风时亦能疾行，正进行秘密测试。

训练是严苛乃至残酷的。来自北方的士卒首先要克服对浩瀚江水的恐惧，在风浪中学习保持平衡、操桨驾帆。水性精熟者则着重练习接舷跳帮、弓弩射击、火攻凿船等战术配合。曹彬将陆战的阵法思想融入水战，强调各船之间的协同与呼应，旗帜号角传递命令必须精准无误。他还特意请来了几位原属南唐、后因故北投或俘虏的旧水军将领、舟师老卒，让他们详细讲解南唐水军的惯用战术、舰船特点、长江各段水文暗礁，知己知彼。

“水战之要，不仅在舟船之利，士卒之勇，更在天时、地利、风向、水流。”曹彬常常亲临训练现场，观察总结，“南唐水军久驻金陵、采石一带，对其水域了如指掌。我军欲破之，除却正面战阵，更需奇谋。或借风火，或趁雾霭，或遣精锐潜渡，扰其后方，乱其军心。”为此，他专门组建了数支由水性极佳、胆大心细之士组成的“水鬼营”，训练水下潜行、凿船、登岸侦察等特种作战技能，其中亦不乏一些慕名投军、身怀武功的江湖好手，被编入其中，执行特殊任务。

就在宋军水师于鄂州江面日以继夜锤炼锋芒之际，长江下游，南唐的水军主力，也在林仁肇的督饬下，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金陵城外的长江江面，以及上游的重要屏障采石矶水域，桅杆如林，旌旗蔽空。南唐水军规模宏大，久享盛名，其楼船之高大、装备之精良，确非中原水师短时间内所能完全企及。最大的楼船高达十余丈，分设数层，宛如水上城堡，可载战士近千，弩窗矛穴，森然密布。更有一种名为“艨艟”的快船，包裹生牛皮，冲击力极强。

林仁肇深知，南唐的存亡，系于这长江水防。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注于此，日夜巡视各水寨，检阅操练。他摒弃了一些华而不实的阵型演练，着重强化实战科目：如何利用采石矶等险要地形设伏，如何以楼船为核心结成水上坚阵抵御冲击，如何发挥弓弩优势进行远程打击，以及如何针对宋军可能使用的火攻进行反制——船上备足了湿泥、沙土、钩镰，兵士反复演练救火与砍断敌方火船缆索。

除了正规水军，林仁肇也注意到了那些应募而来的江湖人士。他并非迂腐之人，明白这些奇人异士或能在特定场合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他下令从应募者中，挑选出一批确实有特殊本领（如精通水下闭气、擅使暗器、轻功卓绝、或能操控某些特殊器械）的人，组成数支“奇兵队”，由可靠的军官统领，不参与大兵团列阵，而是负责侦察敌情、夜间骚扰、破坏敌方小型船只或设施，乃至在关键时执行斩首、突袭等任务。然而，他对这些人始终保持着审慎的警惕，严令他们必须服从军纪，不得擅自行动，并安排了心腹暗中监察。

长江，这条横亘在中国腹地的巨龙，此刻仿佛成了两大阵营之间无声对垒的棋盘。北岸，曹彬操练的新锐水师，如同正在磨砺的利剑，剑锋森寒，虽略显稚嫩，却充满了进取的锐气与严谨的章法。南岸，林仁肇麾下的南唐水军，则像一块久经风浪的厚重礁石，沉稳、庞大，凭借天险与经验严阵以待，却也难免流露出几分岁月积淀的暮气与内部隐忧。

双方的水上斥候、巡逻船只，已经开始在江心洲、薄雾弥漫的江面，发生零星而警惕的接触。互射几支警告的箭矢，彼此观察对方的船型、旗号、士卒风貌，然后迅速脱离，将情报带回各自的统帅。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尽管大规模的战火尚未点燃，但那决定江南命运、乃至天下气运的“长江锁钥”之争，已然在这波涛汹涌的江面上，拉开了沉重而充满杀机的序幕。谁能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真正掌握这维系生死的命脉，答案正随着日夜东流的江水，一步步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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