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浓雾仿佛无穷无尽,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扭曲、稀释。就在船上的淡水即将告罄,连那几名经验丰富的老船夫眼中都开始浮现绝望之际,前方雾气陡然变得稀薄,仿佛有一双无形巨手将其缓缓撕开一道裂隙。破败的海船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这片死寂的混沌区域。
眼前豁然开朗,却并非预想中的碧海蓝天。
一座巨大的、被七彩流光氤氲笼罩的岛屿,静静地悬浮在平静如镜的深蓝色海面之上。岛屿上山峦起伏,林木苍翠,隐约可见飞瀑流泉,亭台楼阁的轮廓,但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摇曳的水波,显得朦胧而不真实。更奇异的是,岛屿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经过那里都会产生折射,仿佛这片天地自成一格,与外界法则迥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天地元气,呼吸一口都令人精神一振,但同时也夹杂着一股亘古、苍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寂寥气息。
“仙山!真的是仙山!”船夫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跪拜下去。
逍遥子目光凝重,他感受到的并非仙气,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精密且强大的能量场域。“非是仙山,乃是一处上古遗存的洞天福地,或者说……一个巨大的天然幻阵结合了人为布置的守护大阵。”他轻声自语,阻止了船夫们贸然靠近的冲动。
他命船夫将船停在距离岛屿尚有一段距离的安全水域,独自一人,施展绝世轻功,如一片青云般飘向岛屿。越是靠近,那股空间扭曲感越是强烈,眼前的景物也随之变幻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甚至会出现海市蜃楼般的虚影重叠。
甫一踏上岛屿边缘的沙滩,周遭景象骤然剧变!方才远观的山清水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黄沙漫天的荒漠,炽热的太阳高悬头顶,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空气,干渴感瞬间袭来。
“幻阵……”逍遥子心如明镜,知道这并非真实,而是阵法引动人内心恐惧所形成的幻象。他并未慌乱,也未强行以内力破之,而是闭上双眼,将磅礴的精神力如同蛛网般细细蔓延开去,不再依赖视觉,而是纯粹感知这片区域能量流动的轨迹与节点。
片刻后,他猛地睁眼,并指如剑,向着左前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沙地虚点三下。指尖内力凝而不发,却精准地扰动了三个隐匿的能量节点。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眼前的荒漠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片片剥落,重新显露出岛屿葱郁的本貌。然而,破开一层,又有新的变化。脚下原本坚实的土地忽然变得泥泞不堪,化作一片吞噬一切的沼泽,腥臭的气泡不断冒出;四周林木疯长,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而来,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木石傀儡,移形换位之阵。”逍遥子步伐玄奥,脚踏凌波微步,身形在藤蔓与沼泽的间隙中如鬼魅般穿梭,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他时而屈指弹出一道北冥真气,击中某棵看似寻常的古树,那古树竟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行动顿时迟缓;时而袖袍拂过地面,内力透入,破坏地脉能量的短暂平衡,让陷人的沼泽瞬间恢复坚硬。
这阵法环环相扣,一层比一层凶险,不仅有迷幻心智的幻象,更有引动地水火风自然之力形成的实质攻击,甚至夹杂着一些扰人心神、引人走火入魔的无形音波与精神冲击。寻常武林高手至此,恐怕不出三步便会心神失守,或陷入幻境永眠,或死于非命。
但逍遥子武学已臻化境,更兼精通奇门遁甲、医卜星相,其精神修为更是坚不可摧。他以超绝的智慧与武力,一路破妄存真,见招拆招,如同一个最精密的工匠,在复杂无比的锁具中寻找着那把唯一的钥匙。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以一招蕴含天地至理的天山六阳掌,拍散最后一片由庚金之气凝聚而成的无形风刃后,周遭所有的异象骤然平息。他已然穿过层层阵法,来到了岛屿的中心。
眼前是一座并不宏伟,却与周围山势浑然一体的古朴洞府。洞口被藤蔓遮掩,上方以古老的篆文刻着三个大字——“觅真府”。
踏入洞府,并无奢华装饰,只有石桌、石凳、石床,皆已蒙尘。洞内空气却异常清新,蕴含着比外界更精纯的元气。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壁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与文字,并非武学招式,而是一些关于星辰运行、人体窍穴与天地能量共鸣的玄奥理论,以及大量关于“虚空”、“壁垒”、“飞升”、“超脱”的推测与疑问。其视角之奇,立意之高,远超逍遥子所见过的任何武学典籍,更像是一位前辈探索者留下的、关于世界本质与生命升华途径的研究笔记。
在石桌之上,摆放着几件物品:一个非金非玉、触手温凉的蒲团,坐在其上,顿觉心神清明,杂念尽消;几卷以特殊兽皮制成的书册,上面以同样的古篆记载着更为具体的、如何锤炼精神、感应并引动更深层次天地能量的法门,以及一些关于如何寻找并利用“空间节点”的猜想;还有一块巴掌大小、色泽暗沉、却隐隐与周围空间产生细微共鸣的奇异矿石。
逍遥子拿起那块矿石,能清晰地感觉到,以此物为中心,周遭的空间似乎变得……“脆弱”了一些。他回想起壁刻中的只言片语,以及自己之前的推演,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破碎虚空’,并非单纯的力量突破,亦需‘钥匙’与‘门户’。”他抚摸着冰凉的矿石,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望向了那无尽虚空,“此地,便是前人找到的一处‘门户’所在,而这矿石,或许便是某种‘钥匙’的碎片或引子。而正确的‘时机’……”
他盘膝坐在那蒲团之上,开始潜心研读那些兽皮书册,结合壁刻理论与自身所学,印证推演。这“蓬莱幻境”并非提供直达终点的捷径,而是为他指明了方向,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理论基础与实物参照,让他对那渺茫的“破碎虚空”,有了前所未有的具体认知。前路依旧漫长,但迷雾已然散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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