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雪域高原,天穹显得格外低垂,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屑,永不停歇地刮过连绵的雪山和广阔的草甸。一队人马沉默地行进在返回逻些(拉萨)的古道上,为首的,正是吐蕃国师鸠摩罗什。他依旧是那副宝相庄严的模样,身披绛红色袈裟,手持念珠,但若细观其眼眸深处,以往那分意欲东传密法、扬威中原的锐气,已然被一种更为沉静、审慎的光芒所取代。
中原之行,尤其是汴梁武林大会和北伐战场边缘的所见所闻,如同在他心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他亲眼见证了中原武学的博大与精深,非仅限于刚猛的拳脚刀剑,更有段思平那近乎“道”的无形剑气,逍遥子那玄妙莫测的阵法医术。他派出的弟子,携“火焰刀”绝技,意在试探中原虚实,却接连受挫,最终连他自己,也在与逍遥子那看似随意、实则高深莫测的交锋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强弱之别,而是一种体系、一种境界上的差异。中原武学,似乎更注重内在的修养,精神的锤炼,与天地自然的契合,其顶尖者,已隐隐触摸到某种超越凡俗武技的边界。反观吐蕃密宗武学,虽刚猛凌厉,精神修为亦有其独到之处,但在“巧”与“变”,在与天地之气的精微感应上,似乎略逊一筹。
“中土地大物博,能人辈出,果然名不虚传。”鸠摩罗什于心中默念,并无嫉妒,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求知与精进之心,“我密宗佛法精深,武学亦有其独到之路,然欲与中原顶尖之道争锋,尚需更深厚的积淀与蜕变。”
回到逻些,回到那座巍峨雄伟、梵唱缭绕的大昭寺,鸠摩罗什并未因东进受挫而消沉,也未曾向赞誉王(吐蕃赞誉)过分渲染中原的威胁以挑起纷争。他深知,以吐蕃目前之国力与武学储备,贸然与正在崛起、内部趋于稳定的宋朝为敌,并非明智之举。他选择了另一条路——向内求索,精研本派绝学,提升自身与整个吐蕃武学界的底蕴。
他首先向赞誉王详细禀报了中原见闻,客观分析了宋朝的实力与中原武林的现状,强调了暂时保持和平、巩固自身的重要性。赞誉王虽有些许失落,但基于对国师的信任和对现实的理解,采纳了他的建议,吐蕃与宋朝边境由此进入了一段相对缓和的对峙期。
随后,鸠摩罗什便鲜少再出现在公开场合,也减少了对世俗事务的干预。他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深层次的闭关与研习之中。大昭寺深处,专属于他的那座布满经幡和酥油灯的静室,成为了他新的“战场”。
他重新捧起了那些古老的贝叶经卷,不仅是《大日经》、《金刚顶经》等密宗根本经典,还有那些记载着吐蕃古老传承、近乎失传的精神秘法。他不再仅仅将佛法视为修行心性的工具,而是尝试从中领悟更深层次的力量运用法门,探索精神与物质(内力)更为玄妙的结合方式。他隐隐感觉到,段思平、逍遥子等人的境界,或许正与这种更深层次的“神”之修炼有关。
对于密宗绝学“火焰刀”,他开始了更为苛刻的锤炼。不再仅仅追求刀气的炽热与刚猛,而是尝试控制其形态,使其更加凝聚、更加变幻莫测。他观摩狂风卷过雪山的轨迹,体悟流云的聚散无常,试图将自然的韵律融入刀意之中。静室之内,时而炽热如熔炉,时而又气息内敛,唯有他指掌间偶尔流转的、更加凝练如实质般的淡红色气芒,显示着其修为的精进。
此外,他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和研究吐蕃各地流传的、以及从象雄等古地发掘出的古老武学残篇。这些武学或许不成体系,威力也未必及得上“火焰刀”,但其中往往蕴含着独特的发力技巧、诡异的身法或是针对特定经脉的修炼法门。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试图丰富密宗武学的技击手段,弥补其变化不足的短板。
他甚至重新拾起了年轻时曾涉猎、却未深究的“瑜伽密乘”中的炼体法门,结合吐蕃高原独特的环境,锤炼肉身,激发潜能,使得自身的内力更加雄浑,根基更为扎实。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高深佛理的领悟需要极高的智慧与定力,武学上的突破更是伴随着风险与瓶颈。有时,他会因为强行融合不同理念而内力岔乱,需要耗费数日方能调息平复;有时,面对一段晦涩的古老经文,他需要枯坐数日,冥思苦想。
但鸠摩罗什的心境,却在这一次次的挑战与沉淀中,变得愈发圆融通透。以往的争胜之心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武道、对佛法真谛更为纯粹的追求。他不再将中原视为必须征服的对手,而是看作一个可以映照自身、促进自身完善的参照。
大昭寺的钟声日复一日,回荡在雪山之间。寺内的年轻喇嘛们发现,国师讲经说法时,言语间似乎多了几分以往未曾有过的深邃与平和,偶尔提及中原武学,也不再是简单的褒贬,而是带着一种探讨与借鉴的态度。
吐蕃,在这位国师的引导下,暂时收敛了东进的锋芒,如同一头盘踞在世界屋脊的雪狮,舔舐着爪子,磨砺着獠牙,沉浸在佛法与武学的深研之中。鸠摩罗什知道,真正的强大,来自于内在的丰盈与绝对的境界。他在等待,不是在等待入侵的时机,而是在等待自身与吐蕃武学真正蜕变、足以坦然面对任何挑战的那一天。或许到了那时,与中原的交流,将不再是刀兵相见,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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