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秋日,较之塞外多了几分温润,少了几分肃杀。金明池畔的垂柳尚未完全凋零,太液池的残荷也别有一番风致。凯旋的喧嚣与封赏的热闹渐渐沉淀,这座日益繁华的帝都,似乎正缓缓步入赵匡胤所期望的“文治”轨道。市井坊间,谈论北伐战事的热潮稍退,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丰年、新颁布的政令,乃至瓦舍勾栏里新编话本的兴致。
段思平——或者说,化名“段尘”的他,独自漫步在汴京的街巷之中。他依旧是一袭不起眼的青衫,步履从容,气息内敛,与周遭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赏秋游玩的文人墨客并无二致。无人知晓,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年文士,曾是雄踞西南、开创一国基业的太祖皇帝,更是在不久前北伐战场上,以惊世武学独挡千军的绝世人物。
他走过御街,看到商铺林立,货殖繁盛,百姓脸上虽仍有菜色,却少了些乱世常见的惶惑与麻木。他行过州桥,听到税吏在按照新规收取商税,虽偶有争执,却也大致依循法度。他驻足于新设的“武德司”衙门外,感受到其中隐隐透出的、糅合了官府威严与江湖气息的独特气场,那是赵匡胤试图沟通庙堂与江湖的尝试。
这一切,都落入段思平平静的眼眸中,却难以再激起他心中太多的涟漪。他曾为一国之君,深知这初定局面的来之不易,也明白赵匡胤为此付出的心力。然而,当他站在更高的视角,以近乎超脱的心态俯瞰这人间烟火、王朝兴替时,一种“尘缘渐了”的感觉愈发清晰。
这并非冷漠,而是一种历经沧桑、勘破世情后的释然。他一手创立的大理国,如今在子孙治理下,与宋朝交好,民生安定,已无需他再挂怀。中原大地,历经五代十国的纷乱,终于在赵匡胤手中重现一统曙光,北辽的威胁虽在,但经此一役,短期内已难掀起滔天巨浪。天下苍生,或许能迎来一段难得的休养生息之机。
他的使命,或者说他作为“段思平”在尘世间的责任,似乎已经完成了。
夜幕降临时,段思平没有回到赵匡胤为他安排的馆驿,而是信步登上了汴京城墙。秋夜的凉风拂面,带着远山和河流的气息。城下是万家灯火,勾勒出帝都的轮廓;抬头望去,则是浩瀚星空,亘古不变,神秘而深邃。
站在这人间繁华与宇宙浩瀚的交界处,段思平的心神仿佛脱离了躯壳的束缚。他想起了自己毅然禅位、离开大理的那一刻,所求的并非逍遥山水之乐,而是武道的终极,那传说中的“破碎虚空”。那是超越凡俗生命形态,踏足未知领域的至高境界,是所有武学修炼者梦寐以求却又虚无缥缈的传说。
这些年来,他化名游历,见识了中原武学的博大精深,与赵匡胤、逍遥子这等人物论武交心,更在实战中不断锤炼、印证自身所学。尤其是与慕容龙城的对决,与辽军高手的交锋,乃至最后独挡耶律斜轸千军,都让他对自身武学的理解,对力量本质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一阳指早已臻至化境,那无形剑气、隔空伤敌的“六脉神剑”理论,也在他心中愈发清晰、完善,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或者说,一个超越招式、直指本源的契机。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内力,与精神意念的结合愈发紧密,隐隐触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壁垒。那壁垒并非存在于现实空间,而是源于自身认知与天地法则之间的隔阂。打破它,或许便能窥见“虚空”之后的奥秘。
“尘世间的功业、情仇、纷争,于这浩瀚星空、无垠大道相比,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涟漪。”段思平心中默念。他并非无情,对赵匡胤这个忘年之交的小兄弟,他有着真挚的情谊;对这片他游历过的中原大地,他亦有欣赏与祝福。但这一切,都无法与他对武道终极的渴望相提并论。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驱动他放弃帝位、漂泊江湖的根本动力。
天下已初定,北患亦暂缓。他段思平,是时候继续他自己的路了。继续留在这里,无论是接受赵匡胤更多的礼遇,还是卷入宋朝未来可能的内外事务,都只会让他与那“破碎虚空”的目标渐行渐远。他需要的是更纯粹的探索,是远离权力中心与世俗纷扰的静修与顿悟。
决心,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他转身,走下城墙,身影融入汴京的夜色之中,步伐依旧从容,但方向已然明确。他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向赵匡胤正式辞行。这不是告别,而是各自奔赴不同道路的必然。他的道路,在星辰之外,在那武道极致的彼岸。尘缘已了,前路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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