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这条连接中原与西域的黄金孔道,在初秋的时节里,更显出其独特的苍茫与喧嚣。一侧是绵延不绝、色彩斑斓的祁连山脉,山顶已然覆上皑皑白雪,如同沉默的巨人守护着这片土地;另一侧则是无垠的戈壁与沙碛,风吹过,卷起阵阵黄沙,天地间弥漫着一种粗粝而雄浑的气息。驼铃声声,商队络绎不绝,载着丝绸、瓷器的东去,驮着香料、宝石的西来,各色人种、各种语言在此交汇,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繁华画卷。
然而,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暗流同样在涌动。吐蕃势力的触角,早已悄然伸向这片战略要地,一些身着绛红色喇嘛袍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在沿途的城镇、驿站,甚至是一些水草丰美的绿洲牧场。他们或是以传法为名,或是凭借强横的武力,在当地建立影响力,与原本的归义军、回鹘乃至零星的中原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平衡。
一袭青衫的逍遥子,便行走在这条纷扰的走廊上。他步履从容,意态闲适,仿佛只是一位寻幽探胜的游方道士,对周遭的繁华与暗涌视而不见。但他的灵觉,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始终锁定着一丝若有若无、源自吐蕃密宗高手的独特气息。这气息与他在中原感知到的、鲁昆遇害现场残留的那一丝晦涩力量同源,却更为清晰、活跃。他追踪至此,目的便是想近距离观察,这位能与慕容龙城结盟、其门下敢于深入中原行事的吐蕃国师鸠摩罗什,其势力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其武功路数又有何特异之处。
这日午后,他行至凉州(今武威)以西百余里处的一处重要驿站——乌鞘岭下的安远驿。此地地势险要,是商队翻越乌鞘岭前最后的休整之地,因此格外热闹。酒肆、客栈林立,人声鼎沸,各族商旅、护卫、脚夫混杂其间,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气味、烤馕的香气以及各种语言的嘈杂。
逍遥子信步走入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酒肆,拣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要了一壶当地产的浊酒,几样干果,自斟自饮,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店内形形色色的客人。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靠近门口一桌的几个人吸引。那是五名身材魁梧、面色黝红、身着绛红喇嘛袍的吐蕃僧人。他们占据了最大的一张桌子,面前摆满了酒肉,正旁若无人地大声谈笑,用的是吐蕃语,语气倨傲,周围的汉人、回鹘商客大多面露忌惮之色,不敢靠近,更无人敢出言制止他们的喧哗。
其中一名年轻喇嘛,约莫二十出头,眼神桀骜,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内力修为不弱。他似乎觉得有些无聊,目光在酒肆内逡巡,最终落在了独自饮酒、气质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逍遥子身上。见对方只是个看似文弱的青衣道士,他嘴角撇起一丝不屑,与同伴用吐蕃语嘀咕了几句,引来一阵哄笑。
那年轻喇嘛端起自己面前满满一碗烈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着逍遥子走了过来。他故意将脚步踏得很重,来到逍遥子桌前,将酒碗“咚”地一声顿在桌上,酒水溅出不少。他用生硬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挑衅的语气说道:“喂!那个中原来的道士!看你一个人喝酒,闷不闷?来,陪佛爷我喝一碗!不喝,就是不给我们吐蕃喇嘛面子!”
同桌的其他几名喇嘛也停止了谈笑,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神情。酒肆内的其他客人见状,更是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惹祸上身。
逍遥子仿佛没有听到,依旧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呷了一口,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那年轻喇嘛见对方如此无视自己,顿时恼羞成怒,脸上戾气一闪,伸手便要去抓逍遥子的衣襟,口中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佛爷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
就在他那粗壮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逍遥子青衫的刹那,异变突生!
逍遥子端坐不动,持杯的右手小指似乎极其随意地、微不可察地向上轻轻一弹。
一道无形无质、却凝练至极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年轻喇嘛手腕的“神门穴”上!
年轻喇嘛只觉得手腕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钻心,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凝聚起来想要抓人的力道顷刻间消散于无形!他“啊呀”一声惨叫,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缩回手,惊骇地看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腕,又抬头看向依旧淡然饮酒的逍遥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使妖法!”年轻喇嘛又惊又怒,用吐蕃语嘶吼着。
同桌的另外四名喇嘛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纷纷起身,呈半圆形围了过来。为首一个年长些的喇嘛,目光锐利,死死盯住逍遥子,用稍好一些的汉语沉声道:“中原道人,你竟敢伤我师弟?报上名来!”
逍遥子这才缓缓放下酒杯,抬眼看向他们,目光平静如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揶揄:“贫道逍遥子,路过此地,清净饮酒。是这位小师父主动寻衅,欲行无礼,贫道只是略作提醒,何来伤人之说?至于名号,你们……还不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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