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224章 慕容的恨意

汴梁城南，那处不起眼的宅院高阁内，慕容龙城独立于窗前，身影在渐沉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峭。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久到仿佛化作了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那双紧握窗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最后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心腹，刚刚带着惶恐与不安，汇报了所有行动的最终结果——刺杀计划因一队“恰好”路过的禁军而暴露，死士尽殁；投毒计划因一个“意外”的响动而败露，棋子被擒；精心散播的谣言，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没有挑起预期的兵变，反而让赵匡胤集团的内部更加凝聚！

失败！彻底的失败！他慕容龙城呕心沥血、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搏，竟落得如此下场！每一个环节都看似巧合，却又透着令人心悸的必然。那种感觉，就像他精心编织了一张巨网，眼看就要罩住猎物，却总有一股无形的清风，在不经意间吹动了网线的节点，让他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逍遥子……又是你！”慕容龙城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刻骨的怨毒与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接连不断的、恰到好处的“意外”，背后定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人在作祟！此人仿佛是他命中的克星，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以这种近乎戏弄的方式，将他逼入绝境。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北方，那是陈桥的方向。即便相隔数十里，他仿佛也能“看到”那军营之中，赤金气运正如日中天，煌煌不可逼视；仿佛能“听到”万千将士那山呼海啸般的拥戴之声！赵匡胤，那个他曾经试图招揽、又被严词拒绝的武夫，如今竟真的要黄袍加身，君临天下了！

凭什么？！

他慕容龙城，出身显赫，文武双全，智计超群，背负着复兴大燕的光荣使命，隐忍布局数十载！而赵匡胤，不过一介军汉，仗着几分勇力与时运，竟能一步登天，攫取这万里江山！这世间，何其不公！

一股炽烈如岩浆的恨意，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席卷全身！这恨意，不仅针对破坏他好事的逍遥子，更针对那个即将登上九五之尊的赵匡胤，针对这瞎了眼的老天，针对所有阻碍他慕容氏复国大业的人和事！他英俊的面容因这极致的恨意而微微扭曲，眼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火焰，那是一种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疯狂。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坚硬的梨木桌案上，“咔嚓”一声，桌案应声而碎，木屑纷飞。然而，这暴烈的发泄之后，紧随而来的却不是畅快，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冰寒刺骨的无力与绝望。

失败了。他清楚地知道，经此一役，他在汴梁，乃至在整个中原明面上的势力，都遭到了重创，短期内再也无力掀起风浪。赵匡胤登基之后，必然会着手清理内部，像他慕容家这样心怀异志的前朝遗孽，必定是首要打击目标。继续留在汴梁，或者再有任何明显的动作，都无异于自寻死路。

疯狂的恨意与冰冷的现实在他脑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如同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

良久，良久。

那沸腾的恨意，并没有消散，而是如同被极致压缩的火山，缓缓地、沉重地，沉入了他的心底最深处，被一层名为“隐忍”的坚冰牢牢覆盖。他脸上的扭曲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可怕的阴冷。

他缓缓直起身，拂去溅落在锦袍上的木屑，动作恢复了以往的优雅，只是那眼神，已彻底失去了温度，如同万载寒冰。

“传令。”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在汴梁及中原各地的据点，即刻起，转入‘蛰龙’状态。销毁一切敏感文书，切断不必要的横向联系，人员化整为零，潜入市井、商旅，乃至……设法混入即将成立的新朝底层机构。没有我的亲笔密令，任何人不得妄动，违者，株连全家！”

“蛰龙”，这是慕容世家最高级别的潜伏指令，意味着放弃绝大部分主动行动，如同巨龙潜入深渊，收敛所有鳞爪光芒，只保留最基础的情报收集和血脉传承。

“那……我们接下来……”一名一直隐在阴影中的老仆，颤声问道，他是慕容家的老人，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慕容龙城走到窗边，最后望了一眼那暮色沉沉的北方，仿佛要将那个方向，连同那个人，都刻印在灵魂深处。

“等。”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冰冷如铁，“赵匡胤可以开创他的宋朝，但他能守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帝国初立，看似强盛，然内部派系、外部强敌、子孙后代……隐患无处不在。我慕容龙城等得起！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辈子！只要慕容血脉未绝，只要复国之志未熄，我们就像毒蛇，潜伏在暗处，等待着他，或者他的子孙，露出破绽的那一天！”

他的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那不再是之前的疯狂，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跨越世代也要达成目标的可怕决心。

“告诉燕儿（慕容燕），让他好生研习家传武学，尤其是‘斗转星移’之精要。复国大业，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一代代人的努力与等待。”

他不再多看窗外一眼，毅然转身，走入高阁内更深沉的阴影之中。那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挫败后的苍凉，更带着一种转入地下、誓要卷土重来的决绝恨意。

恨，可以摧毁一个人，也可以成就一种可怕的坚韧。慕容龙城选择了后者。他将带着这滔天的恨意，如同受伤的孤狼舔舐伤口，潜入最深的黑暗，等待着未来某个时刻，给予那个新兴王朝，以及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最致命的一击。夜色，彻底笼罩了汴梁，也笼罩了他彻底转入地下的复国迷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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