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218章 逍遥子目光

显德七年，正月初四，黄昏。

汴梁城在经历了一整日流言与紧张情绪的煎熬后，渐渐被暮色笼罩。皇城内外悬挂的素白幡幔在晚风中无力地飘动，街巷间的行人步履匆匆，神色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惶惑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白日里那“点检做天子”的传闻和军中拥立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反而在夜色将至时，发酵出更令人心悸的暗涌。

于此众生纷扰之际，一道青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汴梁城内最高的建筑——大相国寺的梵塔之巅。塔高十数丈，立于其上，几可俯瞰全城。逍遥子青袍拂动，负手立于飞檐翘角之上，身形仿佛与这古塔、这暮色融为一体，缥缈得不似凡尘中人。

他并未刻意运功，但那超然的精神境界，已让他自然而然地与周遭的天地气机产生共鸣。在他的感知中，脚下的汴梁城不再是砖石瓦砾的堆砌，而是一片由无数生灵意念、权力纠葛、历史沉淀交织而成的、汹涌澎湃的“气运之海”。

皇宫方向，那代表幼主与符太后的气机，微弱而惶惑，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被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笼罩着，那是主少国疑带来的天然弱势与恐惧。朝堂百官的气机则显得杂乱许多，有忠于周室的忧愤与无力，有见风使舵的观望与算计，也有面对未知变革的茫然与焦虑。寻常市井百姓的气机，则更多是懵懂的担忧和对安稳的渴望，如同海面上随波逐流的浮萍。

而最为炽烈、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股已然离城、正向北面陈桥方向滚滚而去的赤金洪流！那是由数万精锐将士的杀伐之气、忠诚信念，以及对未来的强烈期盼所凝聚而成的庞大气运！这股气运的核心，是一道煌煌如日、锐意进取的赤金命格，正是赵匡胤。此刻，这道气运洪流正在不断壮大、凝聚，仿佛一头蛰伏已久的巨龙，已然抬头，即将发出震动九霄的龙吟。

逍遥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数十里的空间阻隔，遥遥“望”向陈桥方向。他看到的不是具体的军营、士兵、黄袍，而是那方天地间，正在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势”的汇聚与升华。

他能“看”到，代表石守信、王审琦等核心将领的气机，正如众星拱月般，紧密环绕在那赤金命格周围，信念坚定，意志统一。他能“看”到，普通士卒的气机如同百川归海，被那赤金核心所吸引、同化，形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集体意志。他也能“看”到，一些原本游离、代表军中其他派系或犹豫者的气机，正在这大势所趋之下，被迫做出选择，或融入，或被边缘化。

“聚沙成塔，汇流成海……这便是人心所向，这便是大势所趋。”逍遥子心中默然。他想起了黄河边自己对赵匡胤的点拨，“壅堵则溃，疏导则安”。如今看来，赵匡胤已然明了其意，并成功地引导了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洪流。慕容龙城试图“壅堵”制造的混乱，已被他无形中化解，此刻这洪流正沿着它该去的河道，奔涌向前。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这一切的发生，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都在他对天道运行、人世兴替规律的把握之中。柴荣英年早逝，幼主不堪重任，强敌环伺，人心思变……种种因素交织，早已为今日之变埋下了伏笔。赵匡胤不过是顺应了这历史潮流，成为了那个被时代选中的执棋者。

然而，在这“了然”之外，他的眼中亦掠过一丝极淡的“感慨”。

感慨于这红尘俗世，权力更迭如同潮汐涨落，昨日还是托孤重臣，今日便可能黄袍加身。感慨于那深宫之中，孤儿寡母此刻的惊恐与无助，她们不过是这巨大变革中，最无力也是最令人唏嘘的注脚。也感慨于自身，超然物外，冷眼旁观这世间兴衰，虽得逍遥，却似乎也失去了投入这滚滚红尘、体验那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滋味。

他想起了离去的段思平，那位追求武道极致、连帝王之位都可舍弃的兄弟。相比之下，赵匡胤选择的是承担，是入世，背负起结束乱世、开创基业的沉重使命。而他自己，则选择了旁观与守护，在关键时刻拨乱反正，护持这“势”不偏不倚。

三条路，三种选择，无所谓高下，皆是本心所致，道之所在。

塔下的汴梁城，华灯初上，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但逍遥子知道，这片繁华之下，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的开启。明日，或许就在今夜，当陈桥的消息传回，这座帝都，乃至整个天下，都将迎来崭新的格局。

他收回望向陈桥的目光，转而扫过脚下这片沉浸在暮色与不安中的城市。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平静而深邃，如同古井无波。该做的，他已然做了。慕容龙城的阴谋已被扼杀，城内大局基本稳定，剩下的，便是等待那必然的结果。

风，吹动他的青袍与发丝，带着冬夜的寒意。他就这样静静地立于塔巅，如同一位超脱的守望者，见证着历史的车轮，在这座千年古都之外，轰然转向。他的身影在渐浓的夜色中，愈发显得孤高而神秘，仿佛与这变幻的尘世，隔着一层无形的、却永恒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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