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夜幕,从未如此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紧张,连打更人的梆子声都显得有气无力,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柴荣弥留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涟漪早已扩散至这座都城的每一个角落,引来了黑暗中无数窥探的目光。
赵匡胤立于殿前都点检官署的庭院中,一身轻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光。他刚刚结束又一轮细致的巡查,眉宇间不见疲惫,唯有鹰隼般的锐利和深不见底的沉凝。逍遥子于黄河边的点拨,如同在他心中点亮了一盏明灯,驱散了彷徨,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前路的凶险。在最终的时刻到来之前,他必须确保这最后的防线,固若金汤。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开,“皇城四门,自此刻起,增派一倍岗哨,所有轮值将领,需得是我殿前司亲信之人。原禁军侍卫,分作三班,交替巡视内宫,尤其是陛下寝殿及符皇后、梁王居所,不得有丝毫懈怠。陌生面孔,无论品阶,无我手令,一律不得靠近宫禁百步之内!”
命令被迅速而无声地传递下去。原本就森严的皇城,仿佛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悄然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火把的数量增加了,移动的巡逻队伍更加密集,甲叶摩擦的细碎声响在宫墙内外连成一片,如同巨兽低沉的呼吸。暗处,更多锐利的目光隐藏起来,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这是对慕容龙城那无孔不入的渗透,以及耶律斜轸那神出鬼没的刺杀,最直接的回应。
布置完皇宫防卫,赵匡胤并未停歇。他翻身上马,在数十名精锐亲兵的簇拥下,返回自己的府邸。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既是宣示存在,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府邸周围,明哨暗卡早已布置妥当。石守信亲自坐镇前院,一双虎目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仿佛随时准备扑杀任何敢于靠近的敌人。王审琦则负责协调府内各处要害的守卫,连厨房的水源、马厩的草料都安排了可靠人手反复检查,以防厉百川那防不胜防的毒计。赵匡胤步入书房,这里是他日常处理军务、偶尔与心腹密议之所,此刻更是被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他脱下轻甲,露出里面深色的劲装,亲自检查了书房内外的机关布置。窗棂、门轴,乃至书案之下,都设有极其隐蔽的警讯装置。他走到墙边,手指在墙壁某处不显眼的浮雕上按特定顺序轻叩几下,一块墙板悄然滑开,露出后面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密道。这是他早已备下的最后退路,知晓者不超过三人。
“守信,”赵匡胤唤来石守信,沉声吩咐,“自今日起,你与我同住府中,甲不离身,兵不离手。府内所有饮食,需经三道查验。夜间值守,分作四组,两组明,两组暗,互为犄角。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宁错杀,毋放过!”
“大哥放心!”石守信抱拳,声音斩钉截铁,“有我在,绝不让任何宵小靠近大哥半步!慕容龙城若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赵匡胤点了点头,目光又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知道,慕容龙城狡猾如狐,耶律斜轸狠辣如狼,厉百川阴毒如蛇,这些人绝不会坐视局势平稳过渡。柴荣咽气的那一刻,很可能就是他们发动最后、最疯狂反扑的信号。他们或许会孤注一掷,行刺幼主,制造宫廷血案;或许会集中力量,试图除掉他这个最大的障碍;甚至可能多方联动,在城中制造大规模混乱,以便浑水摸鱼。
他必须考虑到所有最坏的情况。皇宫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忠臣”身份的象征,必须守住。自身的安全,更是未来一切图谋的根基,不容有失。这内外两条防线,是他在这惊涛骇浪中立足的礁石,绝不能在其正发挥作用之前就崩塌。
他走到案前,提起笔,又快速写了几道手令。一是调动城外部分嫡系部队,以演练为名,向汴梁方向靠拢,以备不时之需;二是严令各城门守将,没有他的亲笔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兵马入城;三是通过特殊渠道,提醒与他交好的几位节度使,加强戒备,注意边境契丹动向。
每一道命令,都如同在巨大的棋盘上落下一子,既要稳固自身,也要防范潜在的敌人。他像是在下一盘盲棋,对手隐藏于黑暗之中,但他必须凭借经验和直觉,预判出他们所有可能的杀招。
做完这一切,赵匡胤才在亲兵的重重护卫下,于书房内侧的耳房中和衣躺下。他没有入睡,只是闭目养神,耳朵捕捉着府内府外一切细微的声响,精神如同拉满的弓弦,处于一种极度的警觉状态。怀中断思平所赠的那块玉佩,传来丝丝凉意,让他纷杂的心绪能保持着一丝必要的清明。
夜色更深了,汴梁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屏住了呼吸。皇宫的灯火,赵匡胤府邸的戒备,以及城中那些看不见的暗流,共同构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这座命运悬于一线的帝都。最后的防线已经铸就,只等待着那决定性的时刻,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的血雨腥风。空气凝固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每一刻的平静,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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