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前传之踏天三圣录 第207章 赵匡胤的彷徨

烛火在密闭的军械库内跳跃，将架上兵器的寒光映照在几张神色凝重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油脂和一种无声的紧张。赵匡胤背对着众人，站在一个陈列着各式长枪的架子前，宽厚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异常沉重。他伸出手，缓缓抚过一杆镔铁长枪冰冷的枪身，指尖传来的寒意，似乎能稍稍压制他心头那团灼烧的火焰。

石守信、王审琦、李继勋等几位他最核心的兄弟，皆默然立于他身后。他们刚从宫中轮值下来，甲胄未解，身上还带着皇城根下那股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息。柴荣弥留之际的景象，如同沉重的阴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赵匡胤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豪迈与果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与迷茫。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方才……太医令已暗中告知，陛下……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一句话，如同冰水泼入油锅，让本就沉闷的气氛几乎要炸开。众人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从赵匡胤口中得到这近乎最终的宣判，仍是心头巨震。

石守信性子最急，猛地踏前一步，甲叶铿锵作响，他压低声音，语气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大哥！陛下若去，七岁幼主，如何能掌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如今汴梁城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慕容家的探子，契丹的刺客，还有那阴魂不散的厉百川！更别提朝中那些文臣，各怀心思！我们若是死抱着忠臣的名节，只怕到时候非但保不住幼主，连我们自身，连同这好不容易才稳住些许局面的中原，都要一起万劫不复！”

他这话，可谓说出了在场大部分武将的心声。乱世之中，兵强马壮者为之耳，这是血淋淋的现实。他们对柴荣有敬意，但对一个七岁孩童，实在难以生出足以让他们誓死效忠的信念。

王审琦相对沉稳，他眉头紧锁，接口道：“守信所言，虽显直白，却是不无道理。大哥，如今军中将士，人心惶惶，皆忧前程。众人所信服者，唯大哥一人而已。若大哥不出面稳定大局，只怕……只怕军中顷刻便会生变。届时，不需外敌来攻，内部便已分崩离析。”他话语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军队的意志，已经倾向于拥立一位新的、强有力的领袖。

李继勋也沉声道：“大哥，结束这数十年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不正是你我兄弟当年从军时立下的志愿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难道真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忠’字，坐视这天下再度陷入四分五裂、征战不休的深渊？”

兄弟们的言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赵匡胤的心上。他何尝不知这些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当前局势的危殆，也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结束这该死的乱世，建立一个强大的、统一的王朝。柴荣那声“好为之”的嘱托，在他耳边反复回响，那其中包含的无奈与隐晦的默许，像是一根刺，扎得他心神不宁。

他缓缓走到库房中央，那里空出一片地方。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那幽深的皇宫。

“陛下……于我有知遇之恩，托孤之重。”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赵匡胤，岂能做那背主求荣之事？岂非令天下人耻笑？”

“大哥！”石守信急道，“这不是背主求荣！这是顺天应人！陛下若在，我等自然誓死效忠。可陛下不在了，这天下，这军队，需要一个新的支柱！难道要为了一个孩童，让万千将士寒心，让中原百姓再度陷入战火吗？这难道就是忠吗？”

赵匡胤猛地闭上眼，脑海中思绪纷乱如麻。一边是君臣大义，是个人声誉；一边是兄弟期望，是军队意志，是结束乱世、开创太平的宏愿。两种念头在他心中激烈交锋，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仿佛看到了柴荣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看到了符皇后与幼主无助的身影，也看到了慕容龙城阴冷的笑容，耶律斜轸鬼魅般的身法，厉百川那防不胜防的毒计……更看到了麾下将士们期盼的目光，看到了中原大地在战火中呻吟的百姓。

“忠……义……天下……”他喃喃自语，这几个字重若千钧。

他忽然睁开眼，眼神中依旧带着彷徨，但深处已有一丝决断在艰难地孕育。他没有立刻回答兄弟们的话，而是转而问道：“军中……如今情形究竟如何？各指挥使，都是何态度？”

王审琦立刻上前，低声汇报起他们所掌握的军中动向，哪些将领可以争取，哪些可能持观望态度，哪些或许会是阻碍……一条条，一件件，将冰冷的现实摆在赵匡胤面前。

赵匡胤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旁的木架，发出笃笃的轻响。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明暗不定，内心的挣扎与权衡，几乎要溢出体外。他知道，兄弟们是在逼他，也是在帮他。他们将他推到了这个历史的十字路口，逼着他做出那个必将影响千秋万代的抉择。

密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继续，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这几张决定未来天下命运的脸庞。赵匡胤的彷徨并未完全散去，但一种名为“大势所趋”的力量，正推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条无法回头的道路。库房之外，夜色浓稠如墨，汴梁城在不安中沉睡，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或者说，等待着一个新时代的序章，在暗夜中悄然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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