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的夜晚,并不因皇权的更迭前夕而显得格外寂静。街巷间依旧有巡夜兵士整齐的脚步声,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空,寻常百姓家窗户透出的零星灯火,与达官贵人府邸门前的灯笼交相辉映,共同维系着这座都城表面上的秩序。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夜幕之下,一股极其阴寒歹毒的气息,正如同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向着这座城市的命脉逼近。
厉百川,这位盘踞西域、令黑白两道闻之色变的“万毒老祖”,此刻正站在汴梁城外一座荒废的河神庙内。庙宇破败,神像倾颓,蛛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霉菌的味道,掩盖了他身上那股常年与各种剧毒之物打交道而形成的、若有若无的奇异腥甜气。他身形干瘦,面容阴鸷,一双三角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色的、近乎非人的光芒,仿佛两簇鬼火。他伸出枯瘦如鸟爪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面前一个半人高的墨玉坛子,坛身冰凉,上面雕刻着繁复而诡异的毒虫图案。
“嘿……柴荣将死,孤儿寡母,赵匡胤那黄口小儿看似沉稳,内心岂无波澜?慕容龙城那厮,空有复国野心,却无雷霆手段,终究难成大事。”厉百川的声音沙哑刺耳,如同砂纸摩擦,“这汴梁城,这中原腹地,正需要一场彻骨的‘洗礼’,来迎接我厉百川的降临。”
他所谓的“洗礼”,便是坛中之物——“九幽蚀骨散”。此毒并非立刻夺人性命的剧毒,而是无色无味,融入水中难以察觉。初时饮下,只会令人略感疲惫,四肢酸软,内力运转稍滞,症状轻微,极易被忽略。但毒素会悄然沉积于骨髓经脉之中,三日之后,若无独门解药,毒性便会猛然爆发,侵蚀周身筋骨,令人痛苦不堪,功力稍弱者立时成为废人,即便内力深厚者,也会实力大损,且极难祛除。届时,莫说守城御敌,便是日常行动都成问题。一旦汴梁守军、武林人士乃至大量百姓中毒,城内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混乱,军心涣散,民心惶惶,防御形同虚设。
“赵匡胤,你不是深得军心民心吗?老夫倒要看看,当你的麾下将士、你所保护的黎民百姓,都因这无形之毒而哀嚎遍野时,你这‘忠臣良将’,还能不能稳住局面!”厉百川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慕容龙城想火中取栗,契丹人想趁虚而入……待到这汴梁城变成人间地狱,他们才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左右局势的人!这中原,合该由我毒宗来定夺乾坤!”
他手下几名心腹弟子,皆是神情麻木、眼神阴狠之辈,此刻正无声地忙碌着,将墨玉坛中的毒液分装到数个特制的皮囊中。这些皮囊不透水,且能极大掩盖毒液的气息。他们的目标,是汴梁城赖以生存的几条主要供水河道的关键入水口。计划在黎明前,人最困顿、守卫相对松懈之时,将毒液倾入水中,借着清晨的用水高峰,让毒素迅速扩散至全城。
与此同时,在汴梁城内一座不起眼的道观静室之内,逍遥子正于蒲团上静坐。室内一灯如豆,映照着他清癯的面容,恬淡超然。他并未刻意运功,但灵台一片澄明,精神感知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蔓延开去,体察着这座庞大城市的气机流动。这是他的习惯,亦是他的修行。到了他这等境界,已能隐约感知到天地间某些不和谐的“涟漪”。
忽然,他微阖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并非听到了什么,也非看到了什么,而是一种纯粹的心血来潮,一种对天地元气中骤然掺入的、极其隐晦却充满毁灭性恶意的“杂质”的本能警觉。那恶意阴寒、粘稠,带着侵蚀生灵本源的气息,正从城外某个方向,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扩散。
“好阴损的手段……竟是直接针对生灵本源之水脉。”逍遥子眉头微蹙,身形未动,意识却已如无形的触手,循着那恶意的源头急速延伸而去。刹那间,城外荒废河神庙中的景象,厉百川那狰狞的面目,墨玉毒坛,以及那些正在分装毒液的弟子,都如同镜中影像般,模糊而又清晰地映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厉百川……果然贼心不死。”逍遥子心中明了。他深知此毒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绝非寻常医术或内力逼毒所能解决。
他并未立刻起身冲往城外,而是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虚拢,对着面前虚空轻轻一拂。动作飘逸自然,不带丝毫烟火气。然而,就在这看似随意的一拂之间,一股精纯至极、蕴含天地生机的先天真气已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融入了汴梁城周遭的水脉之气中。
与此同时,荒废河神庙内,厉百川正准备下令弟子出发。突然,他脸色猛地一变,霍然转头看向汴梁城的方向,三角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水脉之气……竟然在自行流转净化?”他感觉到自己精心调配、与水性相融的“九幽蚀骨散”的毒性,在即将融入水脉的前一刻,仿佛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和净化之力,扩散的速度骤然变得极其缓慢,甚至那恶毒的侵蚀性也在被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不断中和、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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