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的秋雾裹着血腥气,在黎明前的旷野上弥漫。赵匡胤伏在断墙后,手里的枣木棍沾满了泥浆,棍梢的铁箍磕在砖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前方的坡地上,北汉的骑兵正像潮水般涌来,马蹄踏碎晨露,甲胄在雾中泛着冷光,领头的将旗上“刘”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那是北汉皇帝刘崇的旗号,带着契丹援军的狼性,趁郭威新丧、大周国丧之际,要踏平这刚刚稳固的江山。
“将军,右翼快顶不住了!”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甲胄上插着支断箭,“樊爱能那厮……那厮带着人跑了!”
赵匡胤的心猛地沉下去。樊爱能是宿将,手里握着三千禁军,竟是临阵脱逃?他探出头,看见右翼的阵型果然乱了,北汉骑兵的铁蹄已经踏到周军的辎重营,粮车燃烧的火光撕破晨雾,映得天空一片猩红。身后传来士兵的骚动,有人开始往后退,恐惧像瘟疫般蔓延——新帝柴荣登基未久,国丧的哀声还未散尽,谁都没料到刘崇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都给我站住!”赵匡胤猛地站起身,枣木棍往地上一顿,声如洪钟,“陛下就在中军帐!他带着亲卫冲在最前面,你们要当逃兵吗?”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乱军里。士兵们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中军方向有面明黄的旗帜,在骑兵的洪流中起伏,像惊涛骇浪里的孤舟。那是柴荣,那个在淮南战场上与他们同吃同住的晋王,此刻正提着长枪,亲卫的甲胄已被鲜血染红,却没有后退半步。
“护境棍法,不是护着自己跑!”赵匡胤的声音带着颤,却异常坚定,“是护着身后的弟兄,护着汴京的百姓!”他指向坡地左侧的矮松林,“石守信,你带五百人去那里,把弓拉满了等我号令!王审琦,跟我冲中路,把他们的阵型撕开个口子!”
话音未落,他已提着枣木棍冲了出去。晨雾里,他的身影不算高大,却像块楔子,狠狠扎进北汉骑兵的洪流。枣木棍舞得密不透风,沾着的泥浆甩出去,竟带着股慑人的狠劲,迎面冲来的骑兵被棍梢扫中面门,惨叫着从马背上翻落,撞在后面的人身上,顿时乱了阵脚。
“这是……华山悟的‘势’?”赵匡胤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棍法里少了些硬拼,多了些顺势而为,对方的马快,他就专打马腿;对方的枪猛,他就用棍身缠住枪杆,借势一拉,连人带枪都掀翻在地。逍遥子说的“阴中有阳”,此刻竟在生死间悟透——退不是逃,是为了更好地进;守不是惧,是为了护住该护的人。
石守信在松林里看得热血沸腾。他从未见过赵匡胤的棍法如此灵动,明明是血肉磨坊,却打出了种游刃有余的从容。“放箭!”他一声令下,数百支箭破空而出,像阵黑雨,斜斜地落在北汉骑兵的侧后方,顿时人仰马翻。
“就是现在!”赵匡胤大吼一声,枣木棍指向刘崇的中军大旗,“跟着我,斩将夺旗!”
周军士兵像是被点燃了,方才的恐惧被热血取代。他们跟着那道舞动的枣木棍,像把钝刀,硬生生往北汉军队的心脏里钻。王审琦的长刀劈断了敌将的旗杆,石守信的箭射穿了契丹先锋的咽喉,而赵匡胤,已经冲到离刘崇只有十丈的地方。
刘崇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这个不要命的周将,眼里闪过惊色。他身后的契丹援军本想看场笑话,此刻却有些坐不住,耶律敌禄握紧了狼牙棒,却被刘崇按住——他不信一个无名小卒能掀翻这场仗。
赵匡胤忽然勒住脚步,枣木棍在手里转了个圈,棍尾的铁箍在地上划出火星。他看见柴荣的亲卫已经冲到侧翼,明黄的旗帜离他不过数丈,新帝的枪法大开大合,枪尖挑落的敌兵像落叶般坠落。“陛下!”他高喊一声,“左翼有我,请您攻右翼!”
柴荣的枪尖微微一顿,随即朗声道:“好!午时在高平城饮酒!”
这声应答像道惊雷,劈开了弥漫的血腥气。周军士兵的士气彻底被点燃,连原本溃散的士兵都掉头杀了回来,嘴里喊着“为了陛下”“为了大周”。北汉的骑兵渐渐不支,他们没想到周军败而不乱,更没想到那个年轻的新帝竟如此悍勇。
契丹援军终于动了,耶律敌禄的狼牙棒带着风声砸向赵匡胤。这棒法带着草原的狂野,力能裂石。赵匡胤却不硬接,枣木棍贴着狼牙棒的棒身游走,快如灵蛇,眨眼间就缠住了棒梢,手腕一翻,竟借着对方的力道往后飘出半尺,恰好避开马蹄的践踏。
“好个护境棍法!”耶律敌禄赞了一声,眼里却多了杀意。狼牙棒再次横扫,却被柴荣的长枪架住,枪棒相交,火花四溅。“刘崇骗了我们!”耶律敌禄怒吼,“这哪里是疲弱的周军!”
刘崇见势不妙,拨转马头就想逃。赵匡胤岂能放过?他猛地将枣木棍掷出,棍身在空中打着旋,精准地砸中刘崇的马后腿。战马痛嘶一声,将刘崇掀翻在地,周军士兵一拥而上,将这趁火打劫的北汉世祖捆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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