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第80章 英法照会

昆明，五华山麓，云南总督府。

往日里威严肃穆的总督府，今日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总督李经羲端坐于花梨木大案之后，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案上摊着两份措辞极其相似，却又分外刺眼的文件——一份来自法兰西共和国驻滇领事馆，一份来自大英帝国驻滇领事馆。

“总督大人，这……这洋人欺人太甚！”布政使周霖愤愤不平地站在一旁，花白的胡须气得微微颤抖，“什么‘违反条约’？什么‘扰乱市场’？林景云在元谋搞滩晒，用的是咱们大清的荒地，招的是咱们大清的百姓，晒的是咱们自家的盐，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李经羲沉着脸，没有立刻接话。他拿起那份法文照会，又拿起英文照会，逐字逐句地再次审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傲慢与蛮横，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们说，林景云的盐场建设，特别是可能涉及的卤水管道运输和大规模滩晒法，‘严重威胁’了他们在云南的‘合法商业利益’，破坏了既有的贸易秩序。”李经羲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火，“他们要求我们，立刻勒令林景云停止一切盐场建设，拆除所有相关设施。”

“放屁！”周霖忍不住爆了粗口，“什么合法商业利益？不就是他们那些质次价高的洋盐卖不出去了？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走私勾当，怕是被林景云的新盐场断了财路！”

“最可恶的是这个！”李经羲的手指重重地戳在照会的末尾，“他们威胁，如果我们不‘迅速采取有效措施’，他们将‘保留采取一切必要行动的权利’，包括派遣炮舰，沿红河或者借道越南，‘保护其侨民和商业利益’！”

“炮舰？！”周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愤怒瞬间被惊骇取代，“他们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李经羲苦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无力感，“这些年，洋人的炮舰还见得少吗？从沿海到长江，哪里没有他们的影子？这云南地处边陲，他们真要铁了心，借道法属殖民地，并非难事。”

总督府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深知，面对列强的坚船利炮，积弱的大清根本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一个小小的盐场，竟然引来了英法两国的联合施压，甚至以炮舰相威胁，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林景云……”李经羲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个年轻人，总能搞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从黑井的铁管，到元谋的滩晒，每一次都让人措手不及。他是个奇才，可这锋芒太露，终究是引来了豺狼。”

“大人，那我们……”周霖小心翼翼地问。

“先压着。”李经羲摆摆手，“立刻派人去元谋，将此事告知林景云，看他如何应对。另外，回复两国领事，就说我方正在调查，需要时间。”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但绝不能答应他们的无理要求！我大清的土地，岂容洋人指手画脚！”

“是！”周霖躬身领命，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他明白，这只是缓兵之计。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元谋，河滩晒场。

经过数日的辛勤劳作，原本荒芜的河滩已经大变样。一块块平整的晒场被分割出来，边缘用碎石和泥土垒起了矮埂。引水的沟渠也已挖好雏形，从远处看去，纵横交错，如同大地的脉络。

工人们的热情丝毫未减。有了充足的食物保障，有了按日结算的工钱，更有了林景云这位“林爷”的亲自带领和关怀，他们仿佛拥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夯土的号子声，挖掘的铲土声，铺设瓦片的敲击声，汇成了一曲充满希望的劳动交响乐。

林景云正和克莱斯特一起，检查着一段新铺设的瓦片晒池底部。他用手仔细抚摸着瓦片间的缝隙，确保其紧密，防止卤水渗漏。“克莱斯特先生，这里的角度再调整一下，坡度要更缓，方便将来刮盐。”林景云指着一处接缝说道。

克莱斯特点点头，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回应：“明白，林先生。瓦片之间的黏合剂，我让他们又加厚了一层，确保万无一失。”

两人正讨论着细节，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身着总督府差役服饰的信使，快马加鞭，直奔工地而来，卷起一路烟尘。

“林爷！林爷！”信使翻身下马，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焦急地喊道，“总督大人急令！”

林景云眉头微蹙，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何事如此慌张？”

信使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双手递上：“大人，这是昆明加急送来的，总督大人让您立刻亲阅！”

林景云接过信函，撕开封口，迅速展开阅读。他的目光扫过信纸，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眼神也锐利起来。克莱斯特站在一旁，看着林景云的表情变化，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信是布政使周霖亲笔所书，言简意赅地叙述了英法两国领事递交照会，以炮舰威胁，要求停止盐场建设并拆除设施的经过，并传达了总督李经羲暂时拖延，但绝不屈服的态度，请林景云速做应对。

“砰！”林景云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坚硬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欺人太甚！”他低吼道，声音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一股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低了几度。

附近的工人们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些不安地望向这边。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爷”从未有过的愤怒表情，让他们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了，林？”克莱斯特担忧地问。他隐约猜到，能让林景云如此失态的，绝非小事，多半与洋人有关。

林景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他将信递给克莱斯特：“你自己看吧。”

克莱斯特接过信，吃力地辨认着上面的汉字。随着内容的理解，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Gunboats? cannonieres?”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又是这样……他们总是这样……”作为德国人，他深知英法等老牌殖民帝国的霸道和蛮横。

“他们凭什么？！”林景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冷冽的寒意，“就因为我们的盐价廉物美，动了他们的蛋糕？就因为我们想让自己的百姓吃上便宜盐，不再受他们盘剥？他们就要用炮舰来威胁？！”

信使在一旁低着头，不敢作声。总督府虽然态度强硬，但面对实实在在的炮舰威胁，谁心里都没底。

“林先生，这……”克莱斯特有些迟疑，“英法的势力……我们是不是应该……”

“应该什么？”林景云猛地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电，“应该屈服？应该拆掉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一切？应该让这些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百姓，重新回到饥寒交迫的境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一个工人的耳朵里。工人们虽然听不太懂“炮舰”、“领事”这些词，但“拆掉”、“饥寒交迫”这些字眼，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他们的心。他们刚刚燃起的希望，难道就要这样被掐灭？

“不！不能拆！”一个胆大的汉子忍不住喊道。

“对！不能拆！这是我们的活路！”

“林爷，我们不怕洋人！”

“跟他们干！”

工人们的情绪被点燃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工具，群情激愤。这些朴实的百姓，或许不懂什么国家大义，但他们切身体会到了林景云带来的好处，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饱和尊严。谁要砸他们的饭碗，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看着群情激奋的工人们，林景云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取代——那是责任，是担当，是绝不后退的决心。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喧闹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大家放心！”林景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传遍了整个工地，“有我在，这个盐场，谁也拆不掉！洋人想要用炮舰吓唬我们？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他转向信使：“回去告诉总督大人，我林景云，还有元谋这数千工人，绝不会向洋人低头！盐场会继续建，盐，也一定会晒出来！至于洋人的威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自有应对之法。请大人放心！”

“是！林爷！”信使被林景云的气势所感染，挺直了腰板，大声应道。他觉得，这位年轻的“林爷”，身上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仿佛天塌下来都能顶住。

信使匆匆上马离去。河滩上，短暂的骚动之后，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息。

克莱斯特看着林景云坚毅的侧脸，担忧并未完全消除：“林，你打算怎么应对？那可是英法两国……”

林景云眺望着远方蜿蜒的河流，目光深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炮舰，我们有民心，有地利。这元谋，不是他们的军舰能轻易开进来的地方。”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而且，他们想玩硬的，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硬！”

一场由盐引发的风暴，裹挟着国际强权的阴影，正朝着元谋这片刚刚燃起希望的河谷席卷而来。而林景云，这位来自异世的灵魂，将再次站上风口浪尖，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也为了这片土地上刚刚萌芽的变革，与强大的敌人展开新的较量。阳光依旧炙烤着大地，但凛冽的战意，已在悄然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