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五华山,云南省政府主席办公室。
这里已经改造为云南战区司令部的核心,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比例尺之精确,连缅北、滇西的每一条山谷、每一条河流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和纸张油墨的气息,几名参谋军官脚步匆匆,低声交谈,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构成了这座西南边陲权力中枢紧张而高效的交响曲。
一份刚刚由情报处译出的电报,被用牛皮纸文件夹呈送到了林景云的桌案上。
电文很短,却字字千钧。
“山官恩版腊,意购猎枪,打狼。孟渊。”
林景云的指尖在电文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仿佛重锤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他抬起头,环视着在座的几位云南军政核心人物。
参谋总长殷承瓛,鬓角微霜,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但镜片后的双眼却透出深思的光芒。
后勤装备部长庾恩旸,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军火送出边境。
政治部总教官李鸿祥,面容刚毅,眉头微蹙,显然在思考这次交易背后的政治影响。
情报部长赵峰,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不停地转动,分析着每一个潜在的风险。
黑旗营新任营长徐虎,一个皮肤黝黑、筋骨强健的汉子,接替了深入敌后的孟渊,他的坐姿笔挺,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击的猛虎。
而在这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林景云左手边的西南边防军第三军军长,朱培德。他身材不高,但敦实有力,目光沉静如水,却蕴含着山崩地裂的力量。他的第三军,代号“滇南苍龙”,是云南最精锐的丛林战部队,是林景云手中最锋利的几把尖刀之一。
“都看看吧。”林景云将电报推到桌子中央,“我们撒出去的网,收到了第一条鱼的回信。一条很肥,但也很扎手的鱼。”
殷承瓛第一个拿起电报,仔细看过后,递给了身边的庾恩旸。电报在几位巨头手中轮转,办公室里的气氛愈发凝重。
“主席,孟渊这小子,干得漂亮!”庾恩旸一拍大腿,声音洪亮,“这不就是咱们‘撬南计划’最想要的结果吗?英国佬在前门堵我们,我们就从他家后院点火!克钦人,我了解一些,民风彪悍,世代都在山里跟野兽和瘴气斗,天生的战士。有了我们的枪,他们就是插在英国人腰眼上的一把刀!”
“泽普,先别高兴得太早。”殷承瓛扶了扶眼镜,沉声说道,“这件事,机遇很大,风险同样巨大。克钦人现在向我们靠拢,是因为英国人的压迫。但他们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反复无常是山地部族的常态。我们给的‘猎枪’,是用来打狼,还是会反过来咬我们一口,现在还不好说。而且,英国人不是傻子,他们的情报系统遍布整个南亚,一旦发现我们和克钦人有武器交易,必然会视作严重的挑衅。届时,他们对云南的封锁和压力,只会变本加厉。”
殷承瓛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庾恩旸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他看向林景云,等待着他的判断。
林景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朱培德:“培德,你是我们的西南大门,你对面的情况,你最熟悉。如果让你来评判,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做?”
朱培德没有丝毫犹豫,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打!但要巧打。”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地图前,粗壮的手指点在了缅北克钦邦的区域。
“主席,各位,请看。克钦邦位于中、缅、印三国的交界地带,地形复杂到了极点,全是高山密林,终年云雾缭绕。英国人的势力,主要集中在城镇和主要交通线上,对于广袤的丛林深处,他们的控制力非常有限。这片土地,是克钦人的天下,也是我们的天然屏障和舞台。”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孟渊能够搭上恩版腊这条线,说明我们的‘搭桥’行动非常成功。优质的盐、茶、布匹,这些是民生之本,比任何说教都管用。现在恩版腊主动开口要枪,证明英国人的压迫已经到了他们忍耐的极限。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至于殷总长担心的风险,”朱培德转过身,目光灼灼,“风险永远存在。我们不出手,英国人就会收手吗?不会!他们只会步步紧逼,直到把我们困死在云贵高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在敌人的后方制造混乱,牵制他们的精力。我们给克钦人的不是枪,是希望,是反抗的火种。这把火一旦烧起来,英国人就得头疼脑热,哪还有精力在西边对我们指手画脚?”
这位滇军名将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军人特有的果决和霸气。
“说得好!”李鸿祥一拍桌子,表示赞同,“我们不能只算军事账,还要算政治账,人心账!缅北自古就与我华夏渊源深厚,那里的许多部族,至今还流传着祖先来自中原的传说。英国人是外来者,是殖民者,是压迫者。我们是同文同种的邻邦,我们带去的是物美价廉的商品和反抗压迫的武器。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克钦人心里有杆秤。我们现在扶持他们,不仅是牵制英国,更是在经营人心,为我们云南,为我们华夏,经营一个稳固的后方和未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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