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的风,卷着沙砾,像刀子一样刮过西北广袤而贫瘠的土地。兰州督军府内,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重的寒意。
冯玉祥,这位在黄沙与烈风中磨砺出的西北督军,正一言不发地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中华舆图。他的视线,越过中原的混战,穿过川蜀的险隘,死死地钉在西南角那片被涂成深绿色的区域——云南。
“督军,这是我们从各方渠道搜集到的,关于云南林景云的所有情报。”心腹参谋长刘骥将一叠厚厚的卷宗,轻轻放在冯玉祥手边的案几上。卷宗的封皮上,用毛笔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滇省经略。
冯玉祥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是被风沙打磨过无数遍的石头。“参谋长,你都看过了?”
“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刘骥的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可以说是震撼。“督军,说实话,看完这些……我晚上都没睡着觉。”
冯玉祥缓缓转过身,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情报,那上面记录的,正是云南在边境驱逐法夷的详细战报。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纸页,冷哼一声:“扬眉吐气?何止是扬眉吐气!这是给了所有洋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西北军与洋人周旋多年,深知其骄横跋扈。林景云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得解气!可真正让我心惊的,不是这一仗。”
他将那份战报丢开,又抽出一份更加泛黄的卷宗。
“是这个。”冯玉祥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重九起义,蔡松坡振臂一呼,天下景从。护国战争,西南联手,再造共和。这些大事,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大事背后,处处都有这个林景云的影子。我们更不知道的是,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在布局了。”
刘骥深吸一口气,接口道:“是的,督军。情报显示,林景云此人,以一介盐商庶子起家,革新盐业,组建护盐队,资助讲武堂……他的每一步,都踩在了点子上。最可怕的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停留在争权夺利、抢占地盘的时候,他已经把眼光投向了实业,投向了根本。”
“根本……”冯玉祥咀嚼着这个词,缓缓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说得好!什么是根本?钱粮是根本!枪炮是根本!人心是根本!这个林景云,把这三样都抓在了手里。尤其是……”
他的脚步停在炭盆前,火光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滇德矿业开发与技术合作协定法案》……好一个‘借鸡生蛋’!真是神来之笔!我冯玉祥自认也是个会算计的人,可跟这位林主席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刚会打算盘的学徒!”
刘骥的脸上也浮现出狂热的崇拜之色:“谁说不是呢?近乎零成本,就从德国人手里撬来了三千万马克和一整套的工业技术!前期用我们脚下最不值钱的矿产做抵押与德国签署借款协议,换来了能造枪造炮、能织布炼钢的工厂!但却在协议签署前,他就根据国际形势变化、德国对列强势力范围的不满,精准的预判德国会挑起世界大战,而且德国必败,利率暴跌!说服蔡松坡公等人进行一场看似的豪赌,但却在协议的一开始就给德国人埋坑,利用利率变化,坑死德国人,这笔买卖,简直是把德国人卖了,德国人还得乐呵呵地帮他数钱。这等手段,这等魄力,纵观全国,找不出第二个人!”
冯玉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空气中仿佛都带着一股焦灼的味道。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我们西北缺什么?缺钱,缺粮,缺技术,缺人才!可我们有什么?有的是好马!有的是这片土地上不屈的汉子!云南需要我们的马匹来组建骑兵,这就是机会!是天赐的机会!”
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骥:“参谋长,你亲自带队!组织一个考察团,把我们商会里最有眼光的那些人也带上。随着这次交易的马队,立刻出发,去云南!”
“去亲眼看看,去亲耳听听!看看他林景云的云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看看那片红土地上,是不是真的长出了金子!”
“出发前,以我的名义,给云南省政府主席林景云发电!”冯玉祥的声音斩钉截铁,“就说,西北冯玉祥,愿与云南林主席,效仿西南一体之策,共谋西北开发之机,荣辱与共,守望相助!”
“是!”刘骥挺直了胸膛,热血上涌,大声应诺。
他明白,这一趟云南之行,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商业考察,更可能决定着整个西北未来的命运。那个远在西南的林景云,和他所创造的云南奇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正吸引着所有渴望改变这片土地命运的人。
……
古老的茶马古道,在群山之间蜿蜒。
一支由数百匹雄健的西北骏马和上百名精悍骑士组成的队伍,正缓缓行进。队伍的中央,是十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和一群穿着皮袄、神情精明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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