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过城西老井的空地,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余悸。张胖子等人狼狈逃窜的背影尚未消失,所有人的目光,便如同聚光灯一般,死死地钉在瘫软在地,被两个管事架住的老王头身上。
“带下去,关进柴房,严加看管!”林永福脸色铁青,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一挥手,两个管事便要将老王头拖走。
“三叔,且慢。”林景云的声音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走到老王头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着那双浑浊而惊恐的眼睛。
老王头浑身一抖,筛糠似的,几乎要瘫倒在地,嘴里发出嗬嗬的哀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二……二少爷……饶命……饶命啊……”
“王叔,”林景云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老王头的耳膜,“抬起头,看着我。”
老王头颤抖着,不敢抬头。
“我再问你一次,”林景云的声音陡然转冷,“是谁让你在熬盐的时候动的手脚?加了什么东西?”
老王头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张了张嘴,看向人群外围那几个脸色同样难看,正悄悄后退的林景辉的心腹管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王叔,你是个老灶头匠了,熬了一辈子盐,手艺精湛,林家待你不薄。”林景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望着你。如今你犯下如此大错,毁掉的不止是这锅盐,更是林家的声誉,是城西老井所有盐工的生计!你以为你不说,这事就能过去吗?”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林家的家法,你应该清楚。若是主动交代,念在你往日的情分上,或许还能从轻发落。若是心存侥幸,负隅顽抗……”
林景云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森然寒意,让老王头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说!二少爷饶命!三爷饶命啊!”老王头猛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血迹瞬间渗了出来,“是……是大少爷身边的李贵!是他!是他找到我,给了我一包东西,还有十两银子!”
“李贵?”林永福眼中寒光一闪,那是林景辉最得力的管事之一!
“他让我趁着最后一道熬煮工序,没人注意的时候,把那包东西倒进锅里!”老王头涕泪横流,声音嘶哑,“他说那东西不会害人性命,只是能让盐巴变得又苦又涩,颜色发灰,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毒盐!他还说,事成之后,大少爷还会给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孙子进城里最好的学堂!”
“那包东西是什么?”林景云追问,眼神冰冷。
“是……是磨碎了的劣等石硝和一些发黑的杂盐粉末……”老王头哭喊着,“李贵说量不大,混进去看不出来,但尝起来味道就全变了!二少爷,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林家!对不起二少爷您啊!”
真相大白!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卑劣的手段,在场的盐工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爆发出愤怒的低吼!
“畜生!林景辉太不是东西了!”
“为了打压二少爷,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差点害死我们大家!”
“亏我们还以为是新法子出了问题!”
盐工们的怒火如同实质,几乎要将那几个悄悄后退的管事烧穿。他们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跑。
“抓住他们!”林永福怒喝一声。几个忠心的管事和身强力壮的盐工立刻追了上去。
林景云看着被押下去,仍在痛哭流涕的老王头,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寒。他转过身,对着林永福深深一揖:“三叔,证据确凿,此事关系重大,必须立刻禀报家主!”
林永福重重点头,脸上怒气未消:“景云,你做得对!走!我们现在就回府!我倒要看看,大哥这次如何交代!”
夜色深沉,林家大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主宅正堂内,林家家主,年近花甲却依旧精神矍铄的林老爷子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下手两侧,坐着林家各房的管事和几位族老。林永福站在堂下,将城西老井发生的事情,连同老王头的供词,一五一十地禀报清楚。
林景云则平静地站在一旁,补充了几个关键细节,特别是张胖子等人如何煽动闹事,污蔑新法为“毒盐”,以及自己如何以身试毒证明卤水清白的过程。
每多听一句,林老爷子的脸色便阴沉一分。当听到林景云为了自证清白,竟然喝下整瓢高浓度卤水时,他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发白。而当听到老王头供出是林景辉指使李贵,用石硝和杂盐毁坏新盐时,他手中的青花瓷茶杯,“砰”的一声,被重重地顿在桌上!
茶水四溅!
整个正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家主那如火山爆发般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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