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第203章 火种与薪柴

晨曦微露，马蹄声踏破了安宁州的宁静。马如龙，这位掌控着数条盐运要道的马帮大头领，此刻正坐在自家宽敞的厅堂内，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来自昆明的信。信封上“马兄如晤”四个字，笔力沉雄，正是林景云的亲笔。

他一字一句地读着，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当读到“橡胶树”、“国计民生”、“惠及桑梓，泽被子孙”这些字眼时，马如龙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他虽是草莽出身，但也深知林景云的为人与抱负。从盐业革新到兴建工厂，林景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透着一股为国为民的赤诚。

“橡胶……”马如龙喃喃自语，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但林景云信中详尽的解释，让他明白了这东西对未来的重要性。汽车轮胎、工业配件、军用物资，似乎都离不开它。而云南，特别是西双版纳，竟然有希望种出这宝贝！

“大哥，昆明那位林督军又有什么吩咐？”一个精悍的汉子，是马如龙的副手，名叫张彪，见他神色凝重，忍不住开口问道。

马如龙将信纸小心折好，目光炯炯：“林督军看得起我们马帮，有一桩关乎云南百年大计的要事，需要我们出力。”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此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他当即召集了几个最得力的心腹，将林景云的请托和盘托出。众人听闻要从海外秘密购回树种，还要在蛮荒之地试种，皆有些讶异，但更多的是对林景云的信任和对马如龙的忠诚。

“大哥放心！”张彪第一个表态，“我手底下有几个兄弟，早年间在暹罗、缅甸一带讨过生活，那边有些熟人。我这就去安排，定将林督军要的橡胶树种子，妥妥当当地运回来！”

马如龙点点头：“此事非同小可，务必隐秘。林督军信中提及，麾下多有心怀故国之东南亚侨胞，或可请彼等从中协助。你告诉弟兄们，凡是参与此事的，省府那边绝不会亏待。若能办成，便是为云南立下大功！”

几日后，张彪带着马如龙的亲笔信和一笔充裕的经费，悄然离开了安宁州，一路南下，直奔暹罗。

暹罗，曼谷。一座典型的中式庭院内，花木扶疏。主人王宣江，年约四旬，穿着一身素色绸衫，正坐在院中品茶。他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橡胶园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午夜梦回，他乡的月亮再圆，也照不亮故土的记忆。他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局势，对林景云在云南推行新政、发展实业的事迹，早有耳闻，心中暗自钦佩。

当马帮的人通过层层关系，辗转将马如龙的信函和林景云的设想转达到他手中时，王宣江捧着信，双手微微颤抖。林景云在信中描绘的蓝图，以及对橡胶产业于国家未来重要性的深刻洞见，让他心潮澎湃。

“林督军高瞻远瞩，所言极是！”王宣江拍案而起，对前来接洽的马帮汉子说道，“橡胶之用，日益广泛，西洋列强视其为禁脔，严密封锁技术与种苗。国内此项一片空白，长此以往，必受制于人。林督军有此雄心，欲在云南试种，实乃远见卓识，我王宣江岂能袖手旁观！”

他深知，获取优质橡胶树种苗，尤其是能适应云南气候的品种，并非易事。列强对橡胶资源控制极严，种子和树苗的流出更是严加防范。但王宣江在暹罗经营多年，人脉广博，加之其橡胶园本身就有优良品种，他决心冒一次险。

“此事需做得极为隐秘。”王宣江沉吟道，“树苗目标太大，不易携带，且容易引起怀疑。我设法为林督军寻觅一颗最顶级的橡胶树种子。此种子乃是我园中一株产量极高、抗病性极强的母树所结，或许能适应版纳的气候。”

接下来的日子，王宣江动用了所有关系，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准备。他亲自挑选了五枚饱满结实、色泽深沉的橡胶树种子，用特制的木盒细心封装，外面再用油布层层包裹，确保万无一失。

“这不仅仅是一颗种子，”王宣江将那小小的包裹郑重地交给马帮的联络人，“这是华夏橡胶产业的火种！务必亲手交到林督军手中！”

那名马帮汉子重重点头，将包裹贴身藏好，眼中充满了敬佩与坚定。

经过一番周折，历经数月，这几枚承载着无数希望的种子，终于由马如龙亲自护送，送到了昆明林景云的督军府。

书房内，林景云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小盒子，打开它，五枚深褐色的、带着奇异纹路的种子静静躺在柔软的丝绸上。他的呼吸几乎停滞了。这颗小小的种子，在他眼中，重逾千斤。

“马兄，此番你立下的是不世之功！”林景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紧紧握住马如龙的手，“云南的未来，西南的未来，乃至中国的未来，或许就因这颗种子而改变！”

马如龙憨厚一笑：“督军言重了。能为家乡父老做点事，是我马如龙的本分。只要督军一声令下，我马帮上下，万死不辞！”

林景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他当即传令，召见云南省实业厅厅长，也是他最为倚重的助手之一，李根源。

李根源匆匆赶到，见林景云神色郑重，面前书案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

“根源，”林景云指着那枚种子，语气严肃，“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希望。我已决定，在西双版纳勐罕一带，秘密建立一个橡胶试种基地。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李根源俯身细看那枚种子，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督军放心！根源定不辱使命！”

“挑选最可靠的农学人才，组建一个专门的培育小组。”林景云继续指示道，“记住，此事必须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从选址、育苗到种植、管理，每一个环节都要精益求精。我们需要的是能适应云南本土气候，并且高产优质的橡胶树！”

“是！”李根源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立刻去办！所需人手、经费，还请督军示下。”

“人，你要精挑细选，宁缺毋滥。钱，不成问题，省财政再紧，这件事也必须办好！”林景云的目光坚定如铁，“这颗种子，是我们打破西方垄断的第一步。未来，我们不仅要有自己的橡胶园，还要有自己的橡胶加工厂，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李根源领命而去，心中充满了干劲。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也知道这件事一旦成功，对云南，对中国，意味着什么。

送走李根源，林景云站在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橡胶的种子已经播下，但新的问题又浮现在他心头。

随着元旦奠基的胶鞋厂即将破土动工，加上原有的冶炼厂、钢铁基地、兵工厂、冲压生产厂、罐头厂，以及正在规划和建设中的公路、铁路，云南的工业化进程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推进。然而，一个尖锐的矛盾也日益凸显——熟练工人的极度匮乏。

那些从德国聘请来的技师固然能解一时之急，但终究是外人。工厂里，更多的是靠着老师傅手把手带徒弟的传统模式。这种模式，培养周期长，效率低下，培养出来的工人数量，远远跟不上工厂扩张和技术更新的需求。

“督军，兵工厂那边又在催了，说新到的几台德国机床，能熟练操作的工人太少，严重影响了新枪的生产进度。”秘书将一份报告递了上来。

林景云接过报告，眉头紧锁。这样的报告，最近他收到了不止一份。胶鞋厂的亨利·米勒也曾旁敲侧击地表示过，希望云南方面能提供更多有基础的工人。

“民族的未来在教育，国家的实力靠科技，而这两样，都离不开高素质的人才。”林景云喃喃自语。他猛地一拍桌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必须有自己的技术工人培养体系！”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形——创办一所专门培养技术工人的学校！

他再次召来李根源，还有教育司的负责人。

“诸位，”林景云开门见山，“云南要发展工业，要实现自强，就必须有源源不断的合格技术人才。传统的师徒传承，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需要。我决定，在昆明筹建一所‘云南省立技工学校’！”

李根源和教育司的官员闻言，都是精神一振。他们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苦于没有良策。

“督军英明！”李根源抚掌赞道，“此举若成，必将为我云南工业发展注入强大动力！”

林景云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办学不是一句空话。我有几个初步的想法，大家一起参详。”

他站起身，在书房内踱了几步，思路越发清晰：“这所技工学校，首先，要面向全云南各族民众招生，不分贫富贵贱，只要有志于学习技术，都可以来报考。其次，学制初定为两年。前一年半，集中学习理论知识，包括算学、格致、机械原理、材料学等等，根据不同专业方向有所侧重。最后半年，全部下到我们省内对应的工厂进行实习，真刀真枪地干！只有理论与实践双双合格，才能毕业，才能拿到技工凭证！”

教育司的官员听得连连点头：“督军此法甚好！理论与实践结合，培养出来的学生，上手就能用！”

“学校的选址，我看就在昆明东郊，靠近工业区，方便学生实习。”林景云继续说道，“至于教员，初期可以聘请一部分德国技师，同时，也要从我们现有的工厂里，挑选那些经验丰富、又有一定文化基础的老技工，担任实践教员。长远来看，我们还要培养自己的师资力量。”

“经费方面……”李根源略有些迟疑。

“经费由省财政专项拨款，再从各工厂的盈利中抽取一部分作为教育附加费。”林景云语气不容置疑，“这件事，关乎云南工业的百年大计，花再多钱也值得！你们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包括专业设置、招生简章、校舍建设等等。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这所学校拔地而起！”

星星之火已然点燃，若无足够薪柴，如何燎原？这技工学校，便是林景云为云南工业这把火，添上的最重要的一捆薪柴。他知道，培养人才比引进设备更难，也更重要。这条路，同样漫长，但他坚信，只要播下种子，精心培育，总有一天会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从橡胶树的秘密培育，到技工学校的宏大规划，林景云的目光，始终投向遥远的未来。他不仅仅是在治理一个省，更是在为一个民族的复兴，奠定坚实的基石。窗外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照亮了他坚毅的面庞，也照亮了云南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