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四川督军府。
夜已深,但蔡锷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他身着便服,却难掩一身久经沙场的沉肃气质。一份加急电报摊开在他的面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灼痛着他的眼,更灼痛着他的心。
“彭日升战死……昌都失陷……英夷背后撑腰,供给枪弹……”蔡锷的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缓缓闭上眼,彭日升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浮现在眼前,那是在讲武堂时,彭日升向他请教战术后,敬礼时坚毅的眼神。如今,这员悍将,竟已为国捐躯,曝尸荒野!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蔡锷猛地睁开眼,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悲痛。作为四川督军,他不能乱。
“来人!”他沉声喝道。
一名副官迅速推门而入,垂首待命:“督帅!”
“立刻以四川督军、西南联合参谋部(筹)的名义,急电贵州戴戡督军、云南林景云督军,以及川内刘存厚、熊克武等诸位将领,明晨九时,督军府召开紧急军事会议!不得有误!”蔡锷的声音冰冷而决绝。
“是!”副官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夜风呼啸,吹得窗棂作响,仿佛在为死去的英灵呜咽。蔡锷走到窗边,望着沉沉夜幕下的蓉城,心中却是一片杀伐决断。英帝国主义的黑手,竟然已经如此**裸地伸向了华夏腹地,企图分裂国家,蚕食领土。这种国仇家恨,岂能容忍!
次日清晨,督军府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蔡锷端坐主位,面沉似水。左手边是匆匆赶来的贵州督军戴戡,他神色同样严肃,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和压抑的怒火。右手边,则是连夜从云南动身,乘坐最快火车转汽车赶来的云南督军兼省长林景云。林景云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晨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的表情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能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读出一丝即将爆发的雷霆。
川中实力派人物刘存厚、熊克武等人也已悉数到场,他们或是眉头紧锁,或是面露不豫,显然已经从某些渠道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待众人到齐,蔡锷环视一周,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因一件万分紧急,且关乎我西南,乃至国家存亡之大事。”
他示意副官将昨夜收到的那份电报分发给众人。
会议厅内,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当众人看清电报上的内容时,一股压抑的怒火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混账!”熊克武第一个按捺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坚硬的梨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双目赤红,怒火几乎要从胸腔中喷薄而出:“欺人太甚!英夷亡我之心不死!彭日升兄弟就这么……就这么没了?三百多川军弟兄,尽数殉国!昌都,我华夏之土,竟被宵小占据!”
刘存厚脸色铁青,牙关紧咬:“英国人!又是英国人!他们这是要将我中国大卸八块才甘心吗?接济快枪五千支,子弹五百万发!好大的手笔!这是公然武装分裂势力,与我等为敌!”
戴戡放下电报,语气沉痛而坚定:“松坡兄,景云兄,川边之痛,亦是贵州之痛,更是我西南三省之痛!彭日升统领为国捐躯,三百将士血染沙场,此等奇耻大辱,若不报此血仇,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有何颜面面对西南父老!”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闪烁着泪光,那是对同袍牺牲的悲痛,更是对侵略者暴行的愤慨。
林景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但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彭日升和那三百川军将士在弹尽粮绝之际的绝望与不甘,更能体会到他们面对敌人屠刀时的英勇与悲壮。那份电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刺入他的心脏。他想起了自己远在昆明的妻子,想起了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他守护的,不仅仅是云南,更是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家庭,是华夏民族的未来。
“彭日升统领及其麾下将士,死战不退,直至最后一刻,三百余忠魂,铸我川军铁骨!”蔡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深深的敬意与哀痛,“他们用生命守卫了军人的荣耀,守卫了国家的尊严。但昌都失陷,藏军两路东进,恩达、宁静相继失守,川西门户洞开,形势危如累卵!”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英夷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西姆拉会议之后,他们便处心积虑,挑动事端。如今更是直接下场,妄图分裂我疆土!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
“督帅!下令吧!我们跟他们拼了!”熊克武霍然起身,大声请战。
“对!打回去!把侵略者赶出去!”刘存厚也沉声附和。
戴戡斩钉截铁道:“贵州虽贫,但亦有热血男儿!愿倾全省之力,助川讨贼!”
林景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松坡兄,戴兄,诸位。国家主权,不容侵犯;同胞之血,不能白流。云南上下,枕戈待旦,只待一声令下,必将雷霆出击,扬我国威!”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