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政府,中南海,居仁堂。
袁世凯瘫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往日里那股睥睨天下的枭雄气焰,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风中残烛般的摇摇欲坠。
“报——”一名侍从官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声音带着哭腔:“总统,四川……四川陈宦,宣布独立,通电反袁了!”
这声通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袁世凯紧绷的神经。他猛地睁大眼睛,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无尽的绝望。
“陈……陈宦……”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仿佛从生了锈的铁管中挤出,“他……他也反了……”
陈宦,曾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是他稳固西南的棋子。如今,这颗棋子却调转枪口,给了他致命一击。
全国反袁的浪潮,早已是惊涛骇浪。护**的节节胜利,如同重锤般一下下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帝制美梦。而陈宦的倒戈,则彻底撕碎了他最后的遮羞布。
“噗——”一口心头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五色十二章国徽。袁世凯的身躯晃了晃,眼神迅速黯淡下去。
“帝制……我的帝制……”他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在内外交困之下,被迫宣布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然而,这迟来的“悔悟”并未能挽救他的命运。众叛亲离,心力交瘁,这位窃国大盗的身体早已被掏空。
仅仅两个多月后,6月6日,袁世凯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病逝。
北京城内,权力真空带来的诡谲气息迅速弥漫。北洋集团内部,各派系蠢蠢欲动。黎元洪腕和皖系势力的支持,掌控了北洋政府的大权。他坐在曾经属于袁世凯的办公室里,眼神阴鸷而锐利,盘算着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以及如何在这乱世中攫取更大的利益。
“四川……”黎元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投向西南方向的地图。
此刻的四川,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护**与北洋军的长期拉锯,使得地方政权几近瘫痪。匪患四起,民不聊生。各路地方武装势力趁机抬头,彼此攻伐,整个天府之国,遍地烽火。
“必须尽快稳定四川。”黎元洪心中明镜似的。四川乃天府之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若任其糜烂,对中央政府的权威将是巨大打击。
而谁能稳定四川?答案几乎是唯一的。
成都,督军府。
蔡锷站在窗前,眺望着满目疮痍的蓉城,眉头紧锁。连日的征战与操劳,让他的脸色更显苍白,但那双眸子依旧清亮,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松坡公!”几名滇军、川军将领快步走入,神情急切。
为首的川军将领刘存厚拱手道:“松坡公,如今四川民心不定,群龙无首,非您坐镇不能安定。我等川中袍泽,恳请松坡公出任四川都督,主持大局!”
“是啊,松坡公!”滇军将领刘云峰也附和道,“您率护**力挽狂澜,功在社稷,威望无人能及。四川一日不定,西南便一日不宁啊!”
蔡锷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期盼的脸庞。他何尝不知四川的危局,何尝不愿“医国如医人”,让这片土地重归安宁。只是,他的身体……
他轻咳几声,压下喉间的痒意,沉声道:“诸位厚爱,锷愧不敢当。只是,这四川都督一职,事关重大……”
“松坡公,此时此刻,不必过谦!”刘存厚语气恳切,“除了您,谁还有这等声望能服众?便是北京那位段总理,恐怕也得掂量掂量。”
黎元洪确实在掂量。他深知蔡锷在护国战争中积累的巨大声望,也明白此刻若强行安插自己人入川,只会激起更大的动荡。南北矛盾尚未完全平息,再起战端,绝非他所愿。
“也罢,”黎元洪最终做出决断,“暂时承认蔡锷,稳住西南,徐图后计。”
一纸电令,从北京发往成都。
与此同时,昆明,五华山,云南都督府。
林景云正与蔡锷通着电话,线路中传来蔡锷略带疲惫却依旧温和的声音。
“少川,四川这摊子,怕是非我莫属了。”蔡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林景云剑眉微蹙,关切道:“松坡公,学生明白。只是您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住吗?四川局势复杂,非一朝一夕可以理顺。”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蔡锷的轻笑:“医者尚不能自医,何况国事。我这条命,本就是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多活一日,便为国家多尽一分力。只是,我若去了四川,云南这边……”
林景云心中一凛,已然明白了蔡锷的未尽之意。
“松坡公,”他语气坚定,“云南的工业基础初见雏形,各项改革正在推进,绝不能半途而废。无论您做出何种决定,景云必当竭力维护云南的安定与发展。”
蔡锷欣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少川,你的能力,云南的同僚们有目共睹。从盐业革新到组建苍狼营,从发展矿业到支持讲武堂,你为云南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我已向云南军政各界同仁以及北京方面举荐,由你继任云南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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