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西山靶场震耳欲聋的炮鸣声,不仅仅在云南都督府内激起层层涟漪,更如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将无形的波纹荡向了远方。滇造1914式75毫米山炮的横空出世,如同一道刺破阴霾的闪电,照亮了西南边陲的军事天空,也迅速吸引了无数或明或暗的目光。这消息,先是循着都督府的官方渠道,再借由商旅马队的悠悠铃声,最终,不可避免地传入了那些对华夏大地虎视眈眈的饿狼耳中。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一座毫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内,空气中弥漫着陈腐茶渍与勃勃野心的味道。这里,是日本“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情报机构的一处核心所在。陆军少将土肥原贤二,一个外表温吞、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帝国扩张急先锋,正用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一份刚刚送达的密电。电文详尽记述了云南新式山炮的惊人性能。
“七十五毫米山炮,”土肥原低声自语,声音如同蚊蚋嗡鸣,“最大射程接近八千米,使用本地锰钢,复合工艺炮管……成本比德国货低了四成。”他抬起头,望向身边的部下,板垣征四郎大佐。此人鹰隼般的面容,与其侵略性的思想如出一辙。
“中国人,即便是在这般四分五裂的境地,偶尔也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土肥原继续说道,“这门口径不大,名唤‘滇造1914’的山炮,若是大规模列装,足以改变西南地区的军事平衡。而西南,正是我们‘经营’的重点区域之一。”
板垣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凶光:“将军阁下所言极是。云南一隅,若能造出此等利器,无疑是对帝国在华利益的潜在威胁。他们军备自给的势头,绝不可任其发展。我们必须立刻查明此炮的全部性能,更重要的,是窃取其制造图纸与核心技术!”
“他们的锰钢……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用于炮管的低成本高强度锰钢技术,这是一个我们绝不能忽视的进展。”板垣的手指在桌面上急促地敲击着,“我们自身在该种合金钢的研发上,进展……比预期的要缓慢。这可能让他们在持续火力方面获得优势,这是他们那些军阀部队目前最缺乏的。”
土肥原微微颔首:“还有他们提及的‘复合工艺’。语焉不详,但暗示着某种超越简单铸造或锻造的技术。是多层结构?还是强化处理?我们必须搞清楚。这不仅仅关乎一门炮,板垣君,这关乎我们对他们整体发展潜力的评估。若云南能做到,那些资源更丰富的省份,一旦出现有能力的领导者,又当如何?”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墙上悬挂的中国地图,每一块区域,都是这盘巨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樱花’小组在昆明的网络,必须全面启动。”土肥原的声音冰冷下来,“我要关于这门炮的一切,每一个零件的图纸,每一种材料的配比,尤其是那种复合炮管的秘密。通知潜伏在昆明的‘梅机关’成员,代号‘吉子’,她该展现自己的价值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让这朵‘梅花’,在昆明盛开吧。”
代号“吉子”的梅原芳子,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特高课精心培养的间谍,两年前便以日本商社“日信洋行”老板娘的身份潜入昆明。她日常操持着一间贩售东洋布匹、茶叶的小铺子,温婉娴静,毫不起眼。然而,这副无害的伪装之下,隐藏的是一颗为天皇效忠的冰冷之心。此刻,她正仔细研读着夹在一匹绸缎中的密令: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滇造山炮的设计图纸。
芳子收到启动命令时,内心虽然波涛汹涌,表面却依旧平静如水。扮演温顺商妇的角色两年,早已让她感到厌倦。她的本性是猎手,渴望在刀尖上舞蹈。昆明这家小小的洋行,不仅是她的掩护所,更是她精心编织的情报网中心。她细致地记录着城中官员的往来、军眷的闲谈、以及一切与云南军政相关的蛛丝马迹。兵工厂,早在山炮扬名之前,就已是她暗中关注的重点。
她的目光,锁定了兵工厂内一个名叫王立的年轻绘图员。此人技术尚可,却嗜赌如命,债台高筑。芳子通过几次“偶遇”,以“同乡”的身份略施小惠,便轻易取得了王立的信任。几杯烈酒下肚,王立便将兵工厂内的诸多“趣闻”当作谈资,向这位“善解人意”的“吉子姐姐”倾诉,希望能换取更多的赌资。他从未怀疑,眼前这位温柔的日本女子,竟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芳子并不需要王立直接窃取图纸。他只是一个情报的补充来源,用以确认某些关键图纸的存放位置、查阅流程以及安保人员的换班规律。真正的行动,将由她亲自操刀。她仔细研究了兵工厂的结构图,那是她通过收买一名外围杂役获得的。图纸存放室,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楼,成了她的目标。她知道,顾长风团队的心血,那些凝聚着无数人智慧与汗水的图纸,就藏在那里。
行动的夜晚,乌云蔽月,细雨霏霏。昆明的石板路被雨水浸润得油光发亮,吞噬着一切细微的声响。芳子一身不起眼的黑色短打,如同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间。她的工具简单而致命:几枚特制钢丝、一小瓶强效迷药、一部德制微型相机,以及一柄藏在袖中的短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