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第146章 双喜临门

七月的东川，暑气蒸腾。但在东川铜厂新建的炼钢车间内，空气却比盛夏的骄阳还要灼热几分。巨大的厂房拔地而起，钢结构骨架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厂房中央，一座崭新的、略显粗犷的庞然大物静静矗立——那便是仿照德国图纸，由云南工匠们夜以继日赶制出来的三吨电弧炼钢炉。它的外壳漆黑，布满了铆钉和焊缝，连接着粗大的电缆，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等待着电流的唤醒。

林景云站在观察台前，身边是神情严肃的顾长风。他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在这充满油污和金属气息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座电弧炉上，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工程师特有的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周围，是铜厂的技术骨干，还有从石龙坝水电站调来的电力工程师，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期待与忐忑。

“顾先生，一切准备就绪了吗？”林景云的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石龙坝水电站建成送电已有些时日，昆明城初尝电力带来的光明与便利，但林景云心中最看重的，始终是这工业的“心脏”。

顾长风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严谨：“林总办，所有线路检查完毕，冷却系统运行正常，电极也已安装到位。石龙坝那边电力输送稳定，电压符合要求。理论上，可以进行点火试验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这毕竟是我们自己摸索着造出来的第一台电弧炉，实际运行效果如何，还要看点火后的情况。”

林景云微微点头，他理解顾长风的谨慎。这位从汉阳兵工厂请来的军械专家，虽然性格有些古板，但在技术上确实是一丝不苟。“我们走到今天，每一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顾先生，不必有顾虑。石龙坝我们都建起来了，这电炉子，也一定能让它吼起来！”他拍了拍顾长风的肩膀，“这是我们云南自己的炉子，用的是我们云南自己发出来的电，将来要炼的，更是我们保境安民的‘争气钢’！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顾长风深吸一口气，紧绷的嘴角稍微松弛了一些。他转头，对着操作台前的总工程师沉声下令：“检查电极升降系统！”

“电极升降正常！”

“检查冷却水循环！”

“冷却水循环正常！”

“石龙坝供电确认！”

“供电稳定，电压正常！”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声声确认回应，在巨大的厂房内回荡。气氛变得愈发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三根悬垂在炉膛上方的巨大石墨电极上。

林景云的心跳也微微加速。他知道，这一炉火，关系重大。它不仅关系到炮钢的研制，更关系到整个云南工业体系的升级。有了电炉，才能冶炼特殊合金钢，才能制造出性能更优良的枪炮、机器，云南的工业化才能真正插上翅膀。

“顾先生，下令吧！”林景云目光灼灼。

顾长风不再犹豫，对着总工程师用力一点头：“合闸！送电！启动电弧！”

“是！”总工程师猛地扳下控制台上的巨大闸刀开关！

“咔嚓！”一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粗大的电缆瞬间绷紧，发出低沉的嗡鸣。从石龙坝奔流而来的强大电流，沿着输电线路，越过山峦，此刻终于抵达了它的终点。

操作台前，技术人员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转动控制手轮。三根巨大的石墨电极缓缓下降，接近炉膛内预先放置好的废钢和引弧材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空气仿佛凝固了。

“滋——”

就在电极尖端触及炉料的刹那，一道刺眼夺目的白光猛然爆发！如同凭空诞生了一颗小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厂房！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噼啪！轰——！”

强烈的电弧在电极与炉料之间跳跃、燃烧，发出惊人的热量和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无法直视。炉膛内的废钢在高温电弧的炙烤下，迅速开始熔化、变红。

“成功了！点火成功了！”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厂房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工人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工程师们互相拥抱，许多人眼眶湿润。顾长风紧握的双拳也松开了，他看着那稳定燃烧的电弧，看着炉内渐渐化开的钢水，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一种技术人员攻克难关后的欣慰与自豪。

林景云嘴角也扬起了笑容，这笑容里充满了力量和希望。他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耳边是电弧炉雄壮的嘶吼。这声音，在他听来，是如此悦耳，如同工业文明奏响的最强音！

“好！太好了！”王筱斋等耀龙公司的股东代表也赶到了现场，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林总办，这…这就是电炉炼钢？真是…真是开眼界了！”

林景云转过身，看着众人兴奋的脸庞，朗声道：“诸位，这只是第一步！电炉点火，意味着我们掌握了高温冶炼的核心技术！但这还不够，要炼出合格的炮钢，我们还需要一样关键的东西——合金！”

正说着，一个穿着工作服，满头大汗的技术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几个小小的坩埚，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林总办！顾总工！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什么成功了？”林景云问道。

“是镍！还有钴！”技术员激动地打开坩埚盖子，里面是几小块颜色各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物质，数量极少，却弥足珍贵，“按照您提供的思路，我们反复试验，改进工艺，终于从东川铜矿炼铜产生的废渣里面，把这两种金属给提炼出来了！虽然量还很少，但纯度很高！”

这个消息，如同给刚刚点燃的炉火又添了一把干柴！

顾长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拿起一块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金属仔细端详，又拿起另一块略带蓝色的金属闻了闻，眼神越来越亮：“没错！是镍！这块是钴！纯度确实不低！天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炼铜废渣里这些金属含量极低，提取难度极大！”

那技术员兴奋地解释：“我们用了您和林总办之前讨论过的湿法冶金和电解精炼相结合的办法，一步步分离，一步步提纯……虽然过程复杂，损耗也大，但总算是摸索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子！”

林景云心中大定！炮钢，特别是优质炮钢，往往需要加入镍、铬、锰、钴等合金元素来改善其强度、韧性和耐磨性。云南缺铁，但富铜，东川铜矿是支柱产业。过去，炼铜产生的废渣都被当作无用的垃圾处理掉。林景云根据后世的知识，推断这些铜矿伴生的废渣中，极有可能含有镍、钴等宝贵的战略金属。他提出设想，让顾长风组织技术力量进行攻关，没想到，竟然真的在电炉点火的同一天取得了突破！

“好！好啊！”林景云用力一挥手，“真是双喜临门！同志们，你们立了大功！”

他转向顾长风，目光炯炯：“顾先生，电炉有了，现在连镍和钴这些关键的合金元素，我们也找到了来源！虽然是从废渣里‘抠’出来的，但这恰恰证明了我们云南人的智慧和韧性！我们没有镍矿、钴矿，但我们能变废为宝！锰，我们云南储量丰富，铬矿虽然不多，但临近的川边、缅甸也有产出，总能想办法弄到。现在，炼制优质锰钢、乃至更高级的铬镍合金钢，原料和设备两大瓶颈，都被我们突破了！”

顾长风此刻也是心潮澎湃。他原本对林景云的一些“异想天开”——比如从废渣里提取微量金属——是持保留态度的。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服。电炉的成功点火，合金元素的成功提取，这两项突破，让他看到了制造出不逊于西方列强的新式火炮的希望！

“林总办高瞻远瞩！”顾长风由衷地说道，“有了稳定的电力，有了这电弧炉，再加上这些宝贵的合金元素，给我时间，我有信心，一定能为我们云南，为我们中国，炼出真正的‘争气钢’！”

林景云重重地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发出雄浑咆哮的电弧炉。炉膛内，钢水已经开始汇聚，翻腾着，闪耀着金红色的光芒。那不仅仅是熔化的钢铁，那是云南工业的未来，是抵御外侮的坚盾，是华夏崛起的希望！

“从今天起，”林景云的声音穿透轰鸣，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东川铜厂，不仅产铜，更要炼钢！我们要用这炉火，锻造出云南的钢铁脊梁！石龙坝的光，点亮了昆明，而这电炉的光，将照亮我们强军兴滇的道路！法国人想用技术壁垒困死我们，但我们用自己的双手，点燃了这工业的心脏！属于我们云南的工业时代，现在，真正开始了！”

炉火熊熊，映照着一张张激动而坚毅的脸庞。厂房外，日头正盛，但厂房内的光芒，却更加炽热，更加耀眼。那是电弧的光，是钢水的光，更是希望和自强的光！

林景云仿佛已经听见，不久的将来，从这里奔流而出的优质钢材，将被运往兵工厂，铸造成一门门崭新的大炮，发出震天的怒吼，守护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东川炼钢炉的第一次成功点火，如同一声嘹亮的号角，宣告着云南乃至中国近代工业，向着更深层次、更高水平迈出了关键一步。而这一切的背后，是林景云穿越时空的远见卓识，是顾长风等技术人员的呕心沥血，是无数云南工人的辛勤汗水，更是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里，一群不甘沉沦的中国人，发出的自强呐喊！

炉火正红，未来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