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云南,雨季尚未来临,高原的阳光炽烈而纯粹。
数周的焦灼等待后,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终于从东川、个旧的崇山峻岭中走了出来。为首的几位德国地质专家,尽管衣衫沾满红土,胡须凌乱,眼神中却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们带回来的,不仅仅是厚厚的勘测报告和精密的矿脉分布图,还有沉甸甸的矿石标本。
“Herr Lin! Unglaublich! Absolut unglaublich!” 领队的奥托·施耐德博士,一位头发花白、严谨刻板的德国老人,此刻也激动得挥舞着手臂,德语单词如同连珠炮般喷涌而出,“这里的储量……超乎想象!个旧的锡矿,东川的铜矿,品质极高,规模庞大!这简直是上帝的恩赐!”
随行的翻译连忙将施耐德博士的话转述给林景云。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矿石,以及图纸上标注的惊人预测储量,即便是早已通过现代知识有所预料的林景云,心跳也不由得加速了几分。德国人的专业和严谨,为这份宝藏提供了最权威的背书。
不仅仅是矿产。德国团队同样考察了林景云改良后的盐井和新建的盐业公司设施。对于“霜雪盐”的品质和产量,以及高效的枝条架浓卤法带来的成本效益,他们给予了高度评价。盐税收入的稳定增长,以及盐卤化工的潜在价值,进一步增强了合作项目的吸引力。
施耐德博士兴奋地总结:“Herr Lin,您所领导的云南,拥有着足以支撑现代化工业体系的资源基础!盐业的稳固收益,矿产的巨大潜力……我们向柏林发出的报告,将是最高级别的推荐!这次合作,前景无限!”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德国。柏林方面,在收到详尽的勘测报告和对云南盐业的评估后,原本的疑虑一扫而空。云南提供的《滇德矿业开发与技术合作协定》(草案)被提上了议程。德意志帝国驻华公使,冯·克特勒男爵,亲自从北京赶赴昆明,代表德国政府与云南都督府进行正式谈判。
谈判的地点设在了云南盐业总公司的会客厅。宽敞的房间里,红木长桌两端,气氛时而紧张,时而缓和。一边是林景云,代表着亟待发展、资源丰富的云南;另一边是冯·克特勒男爵,这位经验丰富的外交官,代表着工业实力雄厚、寻求海外利益的德意志帝国。
谈判过程,正如林景云预料的那样,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
“林先生,”克特勒男爵呷了一口咖啡,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三千万马克,不是一笔小数目。帝国需要足够的保障。我们认为,东川和个旧矿山的完全开采权,至少三十年,是比较合理的抵押。”
林景云端坐着,目光平静而锐利:“男爵阁下,云南的诚意毋庸置疑。我们愿意以两处矿山的二十年‘开采权’作为抵押,但请注意,是‘开采权’,不是‘所有权’。并且,我们坚持以‘滇德矿业公司’的合资形式进行开发,德方提供技术、设备和管理,云南提供资源、劳工和协调,利润按约定比例分成。我们不能接受将矿山完全交给贵方。”
“合资?”克特勒皱起眉头,“这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复杂性。”
“恰恰相反,男爵阁下,”林景云寸步不让,“合资才能确保合作的长久和稳定。云南需要学习先进的采矿和冶炼技术,培养自己的人才。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贷款和设备,更是可持续发展的能力。二十名德国工程师常驻指导,我们欢迎,但他们也需要与我们的技术人员一同工作,共同进步。”
双方在矿权、管理权、利润分配等核心问题上反复磋商。克特勒试图压低技术转让的程度,提高德方在合资公司中的控股比例;林景云则坚守底线,强调人才培养和技术引进的深度,甚至提出派遣云南学生赴德留学深造的要求。
“关于贷款的利率,”克特勒转换了话题,“考虑到风险,年利率至少需要7%。”
“6%,”林景云斩钉截铁,“这是我们的底线。云南的资源潜力已经得到贵国专家的确认,风险已大大降低。同时,我们同意优先采购德**火,并承诺不接受法国的军事援助,这本身就体现了我们的诚意和战略倾向。”
克特勒男爵深深看了林景云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预想的要难缠得多。他既有对西方规则的了解,又有东方人的韧性,更关键的是,他对云南的资源和未来的发展,有着清晰的规划和不容动摇的决心。
关于军火采购和军事合作,谈判相对顺利。德国乐于扩大军火出口,并借此削弱法国在远东的影响力。聘请德国退役军官团训练滇军,引进德式武器生产线,建立昆明兵工厂,这些都符合德国的战略利益。
“克虏伯的炼钢法专利,我们可以授权云南使用,”克特勒补充道,“但有附加条件,不得向任何第三方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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