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都督府,议事厅内,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蔡锷端坐主位,面沉似水,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云南军政要员。财政厅长、矿务局总办、盐务局督办,以及几位都督府的核心幕僚,无一不是面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分发的文件——《滇德矿业开发与技术合作协定》(草案)。
这份草案,正是林景云根据与蔡锷密议后的构想,连夜奋笔疾书的成果。
“诸位,”蔡锷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景云的这份草案,想必大家都看过了。事关云南未来数十年之发展,兹事体大,都说说看法吧。”
短暂的沉默后,财政厅长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都督,三千万德国马克……这、这笔数目实在太过巨大!以我云南目前的财政状况,即便加上盐税,也难以承担如此沉重的债务。更何况,还要以东川铜矿、个旧锡矿二十年的开采权作抵押……这,这风险……”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这简直是在拿云南的命脉做赌注。
矿务局总办紧跟着附和:“是啊,都督。德国人素来精明,他们的地质专家来勘探,储量估值会不会被他们刻意压低?二十年的开采权,几乎是将我们最丰厚的两块矿产拱手让人!而且成立合资公司,名为合作,实则恐怕主导权还是在德国人手里。”
“还有这还款方式,”一位幕僚皱紧眉头,“前五年只还利息,看似轻松,但年利率百分之六,五年下来利息就是九百万马克!后面的本息摊还压力更大。万一……我是说万一,林会长对世界大战的判断失准,德国并未战败,或者马克并未如预期般贬值,我云南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彻底沦为德国的经济附庸?”
质疑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忧虑。将云南的未来押在一场尚未发生的、甚至可能不存在的世界大战上,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更像是一场疯狂的豪赌。
林景云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站起身,目光平静而坚定地扫过众人:“诸位长官的担忧,景云理解。但请诸位想一想,除了这条路,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云南要发展,要工业化,要练强兵,哪一样不需要钱?天文数字般的投入!仅凭我们自己的财力,或是向英法等早已在我国划分好势力范围的列强借款,可能吗?他们会真心实意地帮助我们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强大的军队吗?恐怕只会是更苛刻的条件,更彻底的控制!”
“德国不同!”林景云加重了语气,“他们是后起的强国,工业实力雄厚,却被英法排挤,缺乏殖民地和稳定的资源来源。他们迫切需要打破外交孤立,寻找战略支点和原材料。我们云南,拥有他们急需的矿产,并且地理位置重要。我们主动示好,提供矿产开采权作为合作基础,并采购他们的军火、设备,这对急于扩张影响力的德国而言,是极具吸引力的!”
“至于风险,”林景云坦然道,“风险确实巨大。但收益同样巨大!一旦成功,三千万马克,足以让我们在短短几年内,建立起矿业、冶金、军工、铁路、电力等一系列工业基础!想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云南将拥有造血能力,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甚至有能力反哺全国!”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云南的位置:“我们偏居西南,信息闭塞,但世界大势并非无迹可寻!欧洲列强矛盾日益尖锐,军备竞赛愈演愈烈,巴尔干半岛火药桶一点就炸!大战爆发是迟早的事!而德国,两线作战,资源匮乏,面对英法俄的海陆联合绞杀,焉能不败?一旦战败,马克必然崩溃!届时,我们偿还这笔贷款,付出的代价将微乎其微!”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草案中明确规定,借款以德国马克计价,而非黄金或英镑,这就是关键!核心技术研发和管理权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聘请德国技师,派遣留学生,是为了学习他们的技术,最终实现自主!矿产是抵押,但不是割让,我们成立合资公司,是为了引进管理和设备,提升效率,但矿山主权仍在我们手中!”
林景云详细解读了贷款的使用方案:成立滇德矿业公司,引进德国先进的采矿冶炼设备和技术,提升东川铜矿、个旧锡矿的产量和品质;修建昆明至个旧的窄轨铁路,绕开法国控制的滇越铁路,将矿产高效运出;聘请德**官团训练新军,提升滇军战斗力;建立兵工厂,引进毛瑟步枪、马克沁机枪生产线,实现军备自给;设立发电厂,为工业提供动力;选派留学生,培养本土人才……
每一项规划,都精准地切中了云南发展的要害,描绘出一幅令人心潮澎湃的工业化蓝图。
原本充满疑虑的官员们,渐渐被林景云描绘的前景所吸引。他们开始低声讨论,计算着各项投入带来的产出,评估着各个项目的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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