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西南1895：从盐枭到护国 第115章 土流新政

开化城头，一夜之间换了王旗。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驱散了笼罩数日的血腥与阴霾，却驱不散那些土司头人们心中的彻骨寒意。旧县衙外，一众土司头人垂首屏息，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罗土司站在最前列，曾经的跋扈与倨傲早已被恐惧噬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卑微的颤抖。他彻夜未眠，眼窝深陷，脸色比昨夜摔碎的茶杯还要惨白几分。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心腹带回的密报，林景云，三个字如同泰山压顶，让他喘不过气。那支突击营，简直是阎王殿里杀出来的勾魂使者！

府门“吱呀”一声开启，两名身姿笔挺、煞气凛然的突击营士兵持枪而出，分立两侧。他们的眼神冷冽如冰，扫过每一个土司的脸庞，让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头人们颈后发凉。

“林将军有请诸位。”一名军官从中走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罗土司双腿一软，险些瘫倒，被身后的其他土司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率先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入县衙府。其余土司也鱼贯而入，人人心中惴惴，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何种命运。

大堂之内，林景云端坐主位，一身戎装，纤尘不染。他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但眉宇间的沉静与锐利，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震慑。堂下两侧，突击营的军官们肃然而立，如同一排排沉默的钢铁雕像。

“诸位土司，开化城能如此迅速地恢复平静，尔等‘功不可没’。”林景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此言一出，堂下众土司齐齐跪倒，磕头如捣蒜。

“林将军饶命！我等糊涂！我等是被周鹤年那厮蒙蔽了！！”

“是啊，林将军！我等对都督府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都是周鹤年威逼利诱，我等一时鬼迷心窍啊！”

罗土司更是涕泪横流，额头磕得青紫：“小人罗炳坤，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将军虎威！小人罪该万死！只求将军看在我罗家世代守护边陲，尚有微功的份上，饶过小人一条狗命！小人愿献出所有家产，只求活路！”

他心中清楚，此刻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林景云既然能一夜之间荡平周鹤年的驻军，捏死他们这些土司，比捏死几只蚂蚁还容易。唯有彻底的臣服，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林景云冷眼看着他们声泪俱下的表演，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钟摆，敲打在每个土司的心尖。

待他们哭嚎稍歇，林景云方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

众土司如蒙大赦，却不敢真的起身，依旧匍匐在地，等待下文。

“本官此次前来，并非只为杀戮。”林景云语气一转，“蔡都督素有仁心，不愿西南之地再起刀兵，生灵涂炭。尔等过去的罪责，都督府可以既往不咎。”

“谢将军！谢都督！”土司们闻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叩谢，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不追究？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这林景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深知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但是，”林景云加重了语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日起，开化府及周边各土司领地，需推行‘土流并治’。各寨保留原有头人，管理内部事务，但必须接受都督府派遣官员的统一监督与领导。赋税、律法、军政，皆需一体遵行都督府政令，不得再有私下小动作。尔等可明白？”

“土流并治？”众土司面面相觑，一时间未能完全消化这四个字的含义。这是要削他们的权，但又没有完全剥夺。比起直接被清算、抄家灭族，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至少，名号和对族人的直接管理权还在。

罗土司心思急转，这林景云果然手段非凡。先以雷霆手段震慑，再抛出看似宽大的条件，让他们不敢不从，又留了一丝念想。他立刻叩首：“小人明白！小人坚决拥护林将军的决策！土流并治好，土流并治能让我等更好地为都督府效力！”

其余土司也纷纷反应过来，连声附和：“我等遵命！一切听从林将军安排！”

他们心中暗忖，只要能保住眼下的地位和性命，日后再徐图恢复也不迟。林景云的军队再强，也不可能永远驻扎在每个寨子里。

林景云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深知这些土司的秉性，单靠威压与政令，难以长久。必须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能真正将他们绑上都督府的战车。

“诸位的心情，本官理解。”林景云话锋再转，声音温和了几分，“都督府也并非要断了诸位的生路。云南物产丰饶，各家土司领地之内，想必也有不少奇珍特产。例如药材、山货、矿石、皮毛等等。这些东西，放在深山之中，价值有限。若能运出来，便能换取急需的物资。”

众土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迷惑。这位林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本官此来，除了推行政令，还有一事。”林景云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都督府民政部，即日起将与诸位开展互惠贸易。”

“互惠贸易？”罗土司小心翼翼地抬头。

“不错。”林景云颔首，“都督府治下，盐业新改，产出了一种名为‘霜雪盐’的食盐，质优价廉。”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亲卫端上一个托盘，盘中盛放着一小堆晶莹洁白的盐粒，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初雪。

“此盐，远胜尔等平日所用粗盐、黑盐，且价格公道。”

众土司的目光瞬间被那雪白的盐粒吸引。他们深知盐的重要性，那是寨民们活下去的必需品。以往他们获取食盐，要么通过官方渠道高价购买，要么冒着风险走私，得到的盐质量低劣，还常混杂着沙石。眼前这“霜雪盐”，只看品相，便知是上品中的上品。

“林将军……此言当真？”一个胆子稍大的土司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本官以民政部部长之名担保，都督府已正式批准此事。”林景云朗声道，“诸位可以用你们领地内的特产，例如上等药材、珍稀皮毛、各类矿藏，甚至牛马耕具，来换取这‘霜雪盐’，以及其他布匹、铁器、日用百货。有无互通，各取所需。如此一来，既解了尔等寨中生活急需，也能让你们的特产有一个稳定的销路，改善族人生活。诸位以为如何？”

大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土司们的心头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

恐惧尚未完全消散，巨大的诱惑便接踵而至。

霜雪盐！那可是霜雪盐啊！只凭这个，就足以让所有土司心动。他们的领地内，药材遍地，野兽成群，矿石深埋，这些东西过去要么烂在山里，要么被外来商贩用极低的价格换走。如今，林景云竟愿意用精盐和百货来交换！

罗土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膝行几步，激动地声音都变了调：“将军大恩！此乃真正为我等考虑啊！我罗家寨中，有上好云黄连百担，还有祖传的几处老坑，能出铜矿！愿尽数献与将军，换取霜雪盐！”他心中狂喜，这林景云不仅没杀他，还要给他送好处！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先前被周鹤年蛊惑的那点怨气，此刻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林景云的敬畏与感激。

“我等也愿意！我寨中有百年老参！”

“我处有硝石矿！”

“我有上等毛皮！”

其余土司也争先恐后地表态，生怕落后了。他们被林景云的雷霆手段打怕了，如今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互惠贸易”砸晕了。他们想不通林景云为何如此，但眼前的利益是实实在在的。有了稳定的盐源和日用品，族人的生活能得到极大改善，他们作为土司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林景云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具体章程，稍后会有民政司的官员与尔等一一对接。记住，公平交易，童叟无欺。都督府要的是长治久安，而非一时之利。”

他站起身，目光深远：“开化，乃至整个滇南的未来，在于稳定与发展。本官希望，今日之后，诸位能真正明白这个道理。铁血是为清除腐朽，怀柔则是为了共建繁荣。路，已经给你们指明了。”

几日后，第一批满载着药材、皮毛、山货的马队，在突击营士兵的“护送”下，从各个土司寨中络绎不绝地运往开化城。城内设立的临时贸易点，人声鼎沸。一袋袋洁白的霜雪盐，一匹匹色泽光鲜的布料，一件件实用的铁制农具，被土司的代表们仔细验看过后，喜滋滋地装上马背。

当第一批霜雪盐运回各个山寨，分发到翘首以盼的族人手中时，整个寨子都沸腾了。那洁白细腻、毫无杂质的盐，让习惯了苦涩粗盐的他们第一次尝到了食物本真的鲜美。孩子们舔着手指上的盐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老人们捧着盐，眼中泛起了泪光，口中念叨着林将军的恩德。

土司们看着族人的笑脸，听着他们的欢呼，心中的那点疑虑与不甘，也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们是山中的王，族人的福祉与他们息息相关。林景云的手段，一手是雷霆万钧的镇压，一手是雪中送炭的贸易，让他们既畏惧又依赖。

罗土司站在自家寨子口，看着一队队驮着盐巴和布匹的马帮远去，又看着另一队满载山货的队伍迎面而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明白，林景云不是在开玩笑。这位年轻的将军，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了他们，顺从，就能活下去，还能活得更好。至于那“土流并治”，在白花花的霜雪盐和实实在在的好处面前，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至少，现在没有人敢再轻易提及反叛二字。恐惧的阴影仍在，但希望的种子，也随着那雪白的盐粒，一同播撒在了这片曾经动荡的土地上。开化周边的民族矛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贸易浪潮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新的秩序，在枪杆子和银袋子的双重作用下，迅速而稳固地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