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是窝棚,不是露天地,甚至不是他想象中的、阴冷潮湿的牢房。这是一间封闭的、低矮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粗糙的混凝土,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盏用蓄电池供电的小灯,挂在头顶,发出惨白而稳定的光线,将他所在的一小块区域照得毫发毕现,而房间的其他角落则沉在浓重的黑暗里。
他被固定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椅子是金属的,冰冷,焊死在地面上。手腕和脚踝都被厚实的皮革束带勒紧,勒进皮肉里,只留下必要的血液循环空间。腰部和胸口也有束带,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只能勉强抬起头。
他试着活动手指,立刻感觉到右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骨头肯定裂了,或者断了。他用左手食指的指甲,极其轻微地刮擦了一下皮革束带的内侧。质地坚韧,边缘打磨过,没有毛刺,不是临时拼凑的东西。基地竟然有这种专门用于拘禁的设施?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还有一种……极低的、持续的嗡鸣声,像是某种机器在运转。声音非常轻微,但逃不过他受过训练的耳朵。
他身上的衣服被换掉了,换成了一套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粗布衣裤。赤着脚,地面是冰凉的水泥。身上每一件可能藏东西的地方——衣领、袖口、裤缝、甚至头发里——都被仔细检查过了,那把骨刺自然不在了。
他没有惊慌,也没有试图喊叫。只是缓缓地转动脖颈,以极小的幅度,观察这个房间。除了他坐的椅子和那盏灯,房间里似乎空无一物。墙壁是原色的混凝土,有些地方能看到浇筑时留下的模板痕迹,很新,像是近期才修建的。地面平整,没有明显的出入口痕迹。
门在哪里?
他屏息凝神,听觉扩展到极限。除了那细微的嗡鸣,什么也听不到。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甚至连外面基地日常的、隐约的嘈杂声都消失了。这里隔音效果非常好,或者……深埋地下。
他判断着时间。昏迷前是后半夜,现在……身体对时间的感觉有些紊乱,但应该过去不短时间了。外面可能已经天亮了。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从他正前方黑暗的墙壁里传来。紧接着,墙上的一块混凝土板——大约半米见方——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洞口。洞口外面依然是黑暗,但隐约能看到另一双眼睛的轮廓。
不是林征,也不是苏浅夏。是一个他没见过的、面容冷硬的中年男人,穿着基地常见的作训服,但肩章被拆掉了。男人手里拿着一盏小型的手提灯,灯光调得很暗,只照亮他自己胸前一小片区域。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和那个洞口,在惨白顶灯和昏暗手提灯的诡异光线下,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然后,那男人开口了,声音平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
“姓名。”
阿木看着他,没说话。眼神恢复了在窝棚里那种空洞和茫然,微微低下头,像是害怕。
“我知道你能说话,也能听懂。”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板,“昨天晚上,储水窖工地发生坍塌事故,你和你的同伴福伯积极帮忙,不幸被落石砸中,昏迷了。现在,你在医务所的隔离病房接受治疗。”
阿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事故?帮忙?落石?完美的借口。基地里其他人只会知道他们“见义勇为”受伤了,正在“治疗”。没人会怀疑,没人会探寻。
“你的右手腕骨折,已经处理过了。”男人继续说,“福伯头部受了点轻伤,也在休息。你们很安全。”
安全?阿木心里冷笑。手腕的疼痛是真的,但绝不是落石砸的。至于福伯……他不敢去想。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男人的语气没有变化,但无形的压力透过那个小小的洞口弥漫开来,“你的真实姓名,隶属哪个组织,潜入基地的任务是什么,通讯设备在哪里,如何与外界联系,下一次联络时间,指令内容。”
一连串问题,像冰冷的子弹射过来。
阿木继续保持沉默,头垂得更低了,身体甚至开始微微发抖,表演着一个受到惊吓的、有智力缺陷的流民。
男人没有催促,也没有威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洞口后面,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阿木表演出的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房间里只有那盏顶灯稳定得令人心慌的白光,和那细微的、无处不在的嗡鸣。
过了大约十分钟,或者更久,男人再次开口,这次的话却让阿木的表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
“你手腕上的老茧,是长期使用某种特定工具留下的,不是干农活。你脚底的茧子分布,显示你习惯穿某种带固定带的靴子长时间站立或行走,不是光脚或穿破烂鞋。你耳朵后面的皮肤颜色,和脸上其他部位有细微差异,像是长期佩戴某种紧贴皮肤的通讯或监听设备留下的压痕和色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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