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荣光与“勤政爱民,轻徭薄赋”的颂歌逐渐平息,天幕的光芒开始穿透洪武盛世的表象,投向那辉煌秩序之下,森然如铁的阴影与纵横交错的裂痕。朱元璋以无与伦比的意志力塑造了一个帝国,而他性格中的猜忌、偏执与对绝对控制的渴求,也为这个帝国注入了独特的基因,那是一种混合着高效与恐怖、秩序与僵化、复兴与压抑的复杂遗产。】
天幕的色彩从庄重的明黄与恢弘的宫殿景象,转为更加深沉、甚至带有血色的暗调。
画面不再只是垦荒的田野与肃立的朝班,也纳入了诏狱的刑具、午门外廷杖的血迹、空荡荡的功臣府邸,以及乡村中因路引制度而不敢远行的农夫迷茫的脸。
大唐,贞观年间。
李世民的面色变得无比凝重。
作为同样从乱世中开国的君主,他深知巩固政权之难,但眼前天幕即将揭示的,是远超他认知范畴的酷烈。
“鸟尽弓藏,古已有之,然若藏弓之术,酷烈至斯,恐非国家之福,实为社稷之伤,朕且静观,这位洪武皇帝,究竟种下了何等隐患。”
【阴影一:空前酷烈的政治清洗与君臣关系彻底异化】
这是朱元璋负面遗产中最血腥、影响最深远的一笔。
宏大之声带着冰冷的叙述感:
【为杜绝任何可能的权臣威胁,确保朱家江山永固,朱元璋策划并实施了人类帝制史上罕见的大规模、系统性清洗。其核心案件,即“胡惟庸案”与“蓝玉案”。】
胡惟庸案(1380-1395):起初或为铲除擅权的丞相,但迅速扩大为清除“胡党”的罗织之狱。
持续十余年,株连诛杀超过三万余人。
开国第一文臣、年逾古稀的韩国公李善长及其全家七十余口被处死,仅因疑似知情不报。
朱元璋亲手编纂的《昭示奸党录》成为定罪依据,司法程序形同虚设。
蓝玉案(1393):以大将蓝玉“谋反”为名,清洗军功集团。
牵连诛杀一万五千余人,几乎将北伐、平蜀、征云南的宿将屠戮一空,“元功宿将相继尽矣”。
天幕上,象征文武功臣的星辰大规模寂灭,朝堂为之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新晋官员。
每日上朝前与家人诀别,平安归来则庆幸“又活一日”,成为洪武朝官员的常态。
朱元璋成功地将君臣关系,从“共取天下”的伙伴,彻底异化为“主奴生死”的绝对服从。
大秦,咸阳宫。
秦始皇嬴政看着这一幕,缓缓摇头。
“寡人灭六国,亦未如此屠戮王翦、蒙恬,此非巩固皇权,此乃自毁长城,文武臂膀尽断,一旦边境有警,或嗣君暗弱,何人可用?其疑心之重,已近病态,以一人之心,夺万臣之命,或可威震一时,然人心失尽,根基已朽。”
【阴影二:极权制度的奠定与后世僵化之困】
【朱元璋的政治设计,旨在建立一套完全以皇帝为核心、杜绝任何分权可能的“超稳定”结构。其后果是制度性的僵化与难以修复的缺陷。】
废除丞相,皇权独揽:这一举措固然消除了相权威胁,却将皇帝推向了必须事必躬亲的境地。
明朝后世皇帝除少数精力超群者(,大多无法承受如此重负,导致权力要么旁落于宦官(如司礼监批红),要么落入内阁首辅之手,形成新、名不正言不顺的“权相”,党争由此愈演愈烈。
其制度初衷与实际演化结果完全背离。
锦衣卫与特务统治:设立直属皇帝的锦衣卫,赋予其侦缉、审判、关押的全权,绕开三法司。
此举开创了明代恶劣的先例,开启了制度化、合法化的特务政治。
此后东厂、西厂迭兴,厂卫横行,成为笼罩整个明朝的恐怖阴云,严重破坏了法律的公正性与官僚体系的正常运作。
《皇明祖训》的绝对桎梏:他将自己的治国经验神圣化、教条化为《皇明祖训》,要求后世子孙一字不易地遵守。
这种“祖宗之法不可变”的思维,严重禁锢了后世统治者的政策弹性与改革空间,使得明朝在应对中后期社会剧变时,常常显得僵化迟钝。
罗马,奥古斯都时代。
屋大维深感震撼与不解。
“他将自己一时的统治之术,凝固为万世不变的金科玉律?这何其愚蠢!我所建立的‘元首制’,其精妙恰恰在于保留共和外壳下的灵活性,使继任者能在传统框架内调整,他将一切都绑死在自己的蓝图上,这蓝图若与未来不符,整个帝国都将为之殉葬。”
【阴影三:严刑峻法与社会经济的畸形管控】
【朱元璋试图用严密的法令和直接的行政干预,塑造一个静态、纯净、等级森严的农业社会。】
法网密布,刑罚酷烈:《大明律》已属严峻,而法外酷刑《大诰》更是登峰造极。
剥皮实草、抽肠、凌迟等骇人听闻的刑罚公然用于整治贪腐(尽管初期有效),造成极大的社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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