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如同钢针,刺入裸露的皮肤。李明瘫倒在腐臭的藤蔓与泥浆之间,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与虚无的边缘疯狂摇曳。
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那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憎恨之眼,如同索命的鬼影,在雨幕中无声地弓起身躯。细长的尾钩高高扬起,倒刺闪烁着死亡的寒光。沉沦魔短斧还插在远处水洼的淤泥里,触手不及。灵魂深处,憎恨法则碎片带来的冰冷洞察与燃魂后遗症引发的熔炉灼痛疯狂撕扯,几乎要将最后一点意识彻底碾碎。
结束了?终究…还是没能逃出这片腐沼…
就在那憎恨之眼即将化作一道致命流光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从李明灵魂最深处炸开!不是外力攻击,而是源自他强行吸收憎恨碎片和燃魂透支后,那本就濒临崩溃的本源,在死亡威胁的极致压迫下,终于……裂开了!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嘶鸣,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冰冷的泥浆!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刺目的白光交替占据!所有感知——疼痛、冰冷、腐臭、雨丝……全部被这源自灵魂核心的、彻底的崩裂感所淹没!
那不是黑暗,是虚无!是意识被强行抽离、投入绝对真空的恐怖失重!亡魂视野、环境解析、甚至对身体的掌控……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剥离!只有那纯粹到极致的、灵魂被寸寸撕裂的剧痛,如同永恒的烙印,刻在即将消散的意识深处。
他感觉自己在下坠,坠向一个连死亡都失去意义的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光感,如同穿透深海冰层的阳光,极其艰难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冰冷……依旧冰冷。但不再是沼泽那粘稠刺骨的腐臭泥浆,而是一种……干燥的、带着尘土和淡淡霉味的冰冷。身下不再是滑腻的淤泥,而是某种坚硬、粗糙的平面。
痛……剧痛依旧。灵魂如同被砸碎后又勉强粘合的瓷器,每一道裂痕都在发出尖锐的哀鸣。但那种源自核心的崩裂感似乎……暂时停滞了?被某种外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强行“粘合”住了?
李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灵魂的裂痕,带来深入骨髓的抽痛。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昏暗。摇曳的火光。
他躺在一个低矮、狭窄的空间里。头顶是粗糙的、由巨大原木和藤蔓交错编织而成的顶棚,缝隙间能看到外面铅灰色的、依旧飘着冷雨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木头、陈旧的尘土、浓烈的草药苦涩,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这是一间……树屋?或者说,依托于某棵巨大朽木根部搭建的简陋庇护所。
他挣扎着想转头,脖颈却如同锈死的轴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眼角的余光艰难地扫向光源——一堆小小的、燃烧在角落石坑里的篝火。火焰很小,噼啪作响,努力驱散着狭小空间里的阴冷和潮湿。
火光的边缘,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李明,坐在一个粗糙的木墩上,身形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布满磨损和泥浆污迹的破旧皮甲,外面胡乱裹着一件同样破烂的、带着兜帽的深褐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硬的下颌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他的一条腿似乎有些不便,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伸着。
男人的动作很慢,很稳。他正低着头,专注地处理着什么。李明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他手中拿着一块边缘磨损严重的布片,正从一个粗糙的陶罐里蘸取着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那条不便的腿的小腿上。借着微弱的火光,李明看到那条小腿的皮甲被割开了,露出下面一道深可见骨的、边缘翻卷发黑、正不断渗出暗红色脓血的狰狞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显然带着剧毒!
是那个憎恨之眼的尾钩留下的伤?这个男人……和那个怪物交过手?他救了自己?
就在这时,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李明的目光,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回头,只是用那块沾着不明液体的布,更加用力地按压在伤口上,身体因剧痛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几滴暗红的脓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脚下的泥土上,无声地晕开。
片刻后,他才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兜帽的阴影下,一双眼睛看向李明。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疲惫。深不见底的疲惫。如同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岩石,布满了血丝和灰败。瞳孔的颜色是一种浑浊的、仿佛蒙着尘埃的灰蓝色,几乎失去了所有光彩。然而,在这片疲惫的死寂深处,却沉淀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东西——一种如同磨钝的刀锋般的、冰冷的警惕,以及一种……仿佛看透了太多死亡与绝望后凝固的麻木。没有任何善意,也没有明显的恶意,只有一种审视猎物或者……审视同类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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