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寒意,李明和艾拉便已熄灭篝火,整理行装,踏上了通往冰痕镇的最后一段路程。高原上的风依旧冷冽,但比起泣风隘口中那如同鬼哭的穿堂风,已显得温和了许多。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在寂静的清晨传出老远。
随着距离拉近,冰痕镇的轮廓逐渐清晰。它并非想象中繁华的城镇,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依着山势用粗犷原木和厚重石块垒砌而成的军事堡垒与贸易站混合体。高大的木制栅栏墙上布满了防止攀爬的冰刺和了望塔,墙体外侧泼水形成的冰层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唯一的入口是一座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包铁木门,此刻紧闭着,门前清理出的空地上,残留着车辙、脚印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暗红色污渍。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烟囱的味道、牲畜棚的气息,以及一种更加深层的、属于寒冷、钢铁和紧绷神经的混合气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李明那清晰的感知也能捕捉到从镇子方向传来的、一种压抑的、如同绷紧弓弦般的氛围。没有寻常边境小镇的喧嚣,只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气氛不对。”艾拉低声道,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栅栏墙上的哨兵身影。那些哨兵穿着厚实的皮毛铠甲,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护耳皮帽,手持长矛或战斧,身形魁梧,眼神如同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荒野,每一个都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彪悍气息。他们是真正的北地战士,与黑鸦堡的守军气质迥然不同。
两人刚靠近到距离大门百米左右,墙头上一支响箭便“嗖”地一声钉在他们前方的雪地上,尾羽剧烈颤动。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了望塔上传来,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和不加掩饰的警惕:
“站住!外来者!报上身份和来意!再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同时,墙头上瞬间出现了十几张拉满的弓弩,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牢牢锁定了他二人。
艾拉上前一步,将李明稍稍挡在身后,她摘下兜帽,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那头标志性的、束成马尾的浅棕色头发。她高高举起马库斯队长给予的、刻有黑鸦堡徽记和野蛮人部落通用友好符文的通行凭证,用清晰的、同样带着些许北地腔调的声音喊道:
“我是艾拉,来自南方黑鸦堡的战士!这位是我的同伴,学者李明!我们奉黑鸦堡指挥官马库斯之命,携带信件与物资,前来冰痕镇,欲往哈洛加斯!”
墙头上沉默了片刻,显然是在查验凭证的真伪和评估风险。过了一会儿,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稍缓,但依旧充满审视:
“黑鸦堡?听说你们那边刚打退了恶魔?凭证无误。但现在是特殊时期,规矩不能废!放下武器,打开行囊,接受检查!只能进来两个人!”
沉重的包铁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缓缓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四名全副武装、眼神冰冷的野蛮人战士走了出来,呈半圆形围住两人,手中武器并未放下。
艾拉看了李明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依言将【裂石者】战斧和腰间的短匕放在地上。李明也放下了十字弩和箭囊。一名战士上前,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行囊,确认没有隐藏大型武器或危险物品后,才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穿过那道狭窄的门缝,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镇内的空间比从外面看起来要拥挤得多。低矮粗糙的木石结构房屋紧密地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而泥泞(混合着积雪和污物)。空气中那股混合气味更加浓烈,还夹杂着劣质麦酒、鞣制皮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草药味。
街道上行人不多,且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麻木或警惕。他们穿着厚实的皮毛衣物,许多人身上都带着武器,看到李明和艾拉这两个明显的外来者,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好奇,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偶尔能看到一些受伤的战士靠在墙边,由同伴或穿着简朴袍服的医师处理着伤口,那些伤口五花八门,有野兽的爪痕,有利器的劈砍,甚至有一些呈现出不祥的青黑色,散发着微弱的腐蚀气息。
李明的感知悄然蔓延开来。他“听”到了铁匠铺里传来的、不同于巴洛克那里的、更加狂野粗暴的敲击声;“闻”到了酒馆里传来的喧嚣与压抑的争执;“感觉”到了许多股或强或弱、或灼热或冰冷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其中不乏一些带着明显敌意或贪婪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这里绝不是一个友好的地方。它是文明与野蛮、秩序与混乱交锋的前线,是信息、佣兵、走私贩和逃亡者汇聚的灰色地带,也是哈洛加斯抵御腐蚀的第一道、或许也是最后一道脆弱防线。
“先去镇长那里,或者这里的指挥官驻地,递交信件。”李明低声对艾拉说。他需要尽快完成官方层面的接洽,获取必要的信息和许可。
艾拉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右手无意识地虚握,仿佛随时准备召唤【不动如山】的力量。在这个地方,松懈就意味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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