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没有尽头。
起初是纯粹的黑暗与失重,随后是无数细碎光影的冲刷——那是旧梦回环彻底崩解时溅射出的最后记忆残渣,如同濒死恒星抛出的星尘。没有声音,只有意识被拉伸成线的虚无感。
林轩紧紧抓着苏璃的手腕,两人的共鸣之弦在绝对的虚空中发出细微的、维持存在的震颤。他意识深处,那片破碎的“认知凹痕”已经不再传递归档者的指令,却也没有平静。它像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持续不断地映照出混乱的、自我指涉的图景——那是苏璃植入的“逻辑怪胎”在增殖。每一次映照,都带来轻微的、仿佛颅内静电的刺痛,以及一种诡异的“洞见”:他能“感觉”到某些逻辑链条的脆弱点,能“预见”某些复杂系统即将发生的矛盾冲突,但这种感知本身又不断被自我怀疑所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脚下传来实感。
不是地面,而是一种……粘稠的、有弹性的阻力,仿佛踩在巨大生物凝固的脑组织上。触感温热,带着轻微的搏动。
黑暗褪去,显露出眼前的景象。
他们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暗红色的“荒原”上。“大地”由无数细密的、半透明的管道和节点交织而成,管道中流淌着明暗不定的数据光流,节点则如同肿胀的腺体,规律地收缩舒张。天空是低垂的、不断变幻几何图形的灰白色“穹顶”,那些图形复杂而冰冷,带着鲜明的归档者风格,却不时扭曲、断裂,如同运行错误的程序界面。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铁锈和一种类似过期机油的怪异气味。没有风,但能听到无处不在的、低沉的“嗡嗡”声,那是无数逻辑运算同时进行产生的背景噪音,其中夹杂着大量不和谐的“错误提示音”和“逻辑冲突警报”。
“这里……是归档系统的‘底层’?还是它某个受损的‘逻辑处理区’?”苏璃环顾四周,星曦光芒在这里显得格外黯淡,仿佛被这片空间本身所吸收和排斥。
林轩闭上眼,用那片“认知凹痕”去感受。破碎的镜面映照出庞大而紊乱的信息:这是一个专门处理“异常数据”和“逻辑冲突”的缓冲区域,像是归档巨塔下的“垃圾填埋场”兼“错误隔离区”。旧梦回环崩溃的冲击,以及“原点”畸变引发的逻辑海啸,显然对归档系统造成了不小的扰动,大量无法立即处理的“错误数据包”和“矛盾指令流”被暂时倾倒于此,等待后续(可能是极其缓慢的)清理或解析。
他们坠落的位置,恰好是这片“逻辑荒原”的边缘。而“原点”畸变的核心,似乎就在荒原的极深处,源源不断地向整个区域辐射着不稳定的逻辑扰动波。
“我们掉进了它的‘垃圾桶’。”林轩睁开眼,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弧度,“但也可能是机会。这里充斥着它自己都无法立刻消化的‘错误’和‘矛盾’,正是我们最好的掩护。而且……”他指向荒原深处,“畸变的‘原点’在那里。它现在是个不断制造逻辑癌变的污染源,归档系统必须优先处理它。我们的‘优先级’,或许会暂时下降。”
“暂时?”苏璃捕捉到他语气中的不确定。
“因为我们也成了‘错误’的一部分。”林轩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脑子里的这个‘怪胎’,还有我们身上被标记的‘特征码’,在这里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旦系统从最初的扰动中恢复过来,启动更彻底的‘错误排查’或‘垃圾回收’程序,我们依然是首要目标。”
苏璃默然,看向荒原深处。暗红色的大地起伏不定,远处的地平线上,能看到一些高耸的、不断扭曲变化的“结构体”——那可能是更大规模的逻辑冲突凝结物,或是系统试图修复错误而生成的临时“补丁程序”。
“不能停留。但往哪走?”她问。
林轩再次闭眼,仔细分辨着意识中那片“破碎镜面”传来的、混杂无比的信息流。除了自我指涉的噪音和逻辑冲突的警报,他还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但本质不同的“信号”。那是一些被丢进这里的、“历史悠久”的异常数据包散发出的残留波动,带着一种……挣扎的、未被完全磨灭的“活性”。
“那边。”他指向荒原一侧,那里的大地颜色略显暗沉,管道的光流也更加晦涩断续,“有一些……古老的‘错误’。它们在这里存在了很久,可能已经形成了某种脆弱的、不被系统认可的‘生态’。去那里,也许能找到临时的遮蔽,或者……信息。”
他们开始跋涉。
脚下粘稠的“地面”并不好走,每一步都像要陷进去,又会被微微弹起。空气中弥漫的逻辑噪音时强时弱,强的时候,连思维都会受到干扰,产生短暂的混乱和矛盾念头。林轩不得不时刻维持着真实之眼的最低限度运转,以及意识中对“自我”的强行锚定,抵抗环境同化。苏璃的织梦之力在这里几乎失效——这片空间拒绝一切非系统认可的逻辑编织,强行施展只会引来更强烈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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