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点滴流逝。主堡大厅内,唯有萧悬眉心那诅咒黑气剧烈翻涌时发出的、如同阴风过隙般的细微嘶嘶声,以及他偶尔因极致痛苦而从喉间溢出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云烬雪静立一旁,如同一尊覆盖着冰霜的玉雕,唯有那双紧盯着软榻的眸子,深处翻涌着不易察觉的波澜。她晶化左胸传来的刺痛依旧清晰,但此刻,她的心神绝大部分都系于萧悬身上。鬼手则完全融入了阴影,气息近乎虚无,唯有偶尔扫过门窗方向的锐利目光,显示着他全神贯注的警戒。
软榻上,萧悬身体的颤抖越来越明显。那并非寒冷或虚弱导致的战栗,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与无形枷锁抗争引发的共振。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早已浸湿了墨色的发鬓,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那紧抿的薄唇边缘,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血痕,那是咬紧牙关对抗痛苦留下的印记。
他眉心的诅咒黑气,不再是单纯的盘踞或波动,而是化作了一张狰狞的、不断扭曲的鬼面,疯狂地撕扯、吞噬着他的神魂之光,试图将那一丝正在复苏的意志重新拖入永恒的沉沦。九幽玄冥咒,阴狠蚀骨,专噬神魂根基,其恶毒之处可见一斑。
然而,在那片被黑暗与痛苦淹没的识海深处,一点微光,始终未曾彻底熄灭。
那点微光,是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不屈意志,是独行于万古长夜亦不曾迷失的孤高剑心,是铭刻在灵魂本源深处、即便被诅咒侵蚀万载也难以磨灭的……属于“孤鸿”的骄傲!
嗡——!
一声并非响彻外界,却清晰回荡在云烬雪感知中的、清越而孤绝的剑鸣,陡然自萧悬识海深处炸响!
那剑鸣初时细微,如同雏凤初啼,带着试探与挣扎,随即迅速变得高亢、嘹亮,如同潜龙出渊,带着斩破一切迷雾与枷锁的决绝!孤鸿剑意,于沉寂中复苏,于绝境中砺锋!
伴随着这内在的剑鸣,萧悬周身,一股无形却有质的凌厉剑意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勃发!那不是有形的剑气,却比任何剑气更加锋锐,切割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响。大厅内的桌椅、地面,甚至空气,都仿佛被无数无形的利刃掠过,留下道道细微却深刻的划痕!
鬼手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眼神无比凝重,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姿态。这股剑意太过可怕,带着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绝与“斩断因果”的漠然,让他这位久经杀场的刺客都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云烬雪亦是瞳孔微缩,但她并未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周身那微弱却坚韧的寂灭力场自然流转,将那外溢的、充满攻击性的孤鸿剑意抵挡在外。两股同样冰冷、同样源于“逆命”与对抗的力量,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异的碰撞与共鸣,既相互排斥,又隐隐有着某种同源般的吸引。
识海内的战斗,已至白热化!
那诅咒所化的狰狞鬼面发出无声的咆哮,黑气狂涌,化作无数扭曲的锁链,缠绕、勒紧那一点不断壮大的剑意微光。而孤鸿剑意则凝练如实质,化作一柄无形之剑,剑身流淌着寂寥与决绝的光辉,每一次挥斩,都带着斩断宿命、破开囚笼的意志,将那黑暗锁链寸寸崩断!
这是意志的比拼,是本源之力的对抗!凶险程度,远超外界任何形式的厮杀。
萧悬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那是神魂激烈冲突波及肉身的体现。他的呼吸变得极其急促而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云烬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成,则孤鸿归来,潜龙出渊;败,则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顾忌自身晶化的反噬,将体内所能调动的、所有新生的寂灭烬火之力,尽数凝聚于未被晶化的右手食指指尖。那指尖,一点极致的漆黑缓缓凝聚,没有外溢的能量波动,却仿佛浓缩了一片星空的终结。
然后,她对着萧悬眉心的诅咒鬼面,隔空,轻轻一点。
这一次,她并非攻击,也非安抚,而是……共鸣与引导!
她将自身那源于“寂灭晶核”、带着“逆命”法则意蕴的力量频率,调整到与萧悬识海中那孤鸿剑意最为契合的波段,如同一座灯塔,为在黑暗风暴中挣扎的孤舟,指引着最终的方向;如同一记重锤,敲响了打破僵局的战鼓!
“醒来!”
她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带着一种直透灵魂的力量,传入萧悬那混乱的识海!
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是黎明前划破黑暗的第一缕曙光!
萧悬识海中,那柄孤鸿意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剑鸣之声穿透九幽,响彻识海!所有的孤寂,所有的隐忍,所有被诅咒压制万古的不甘与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斩断枷锁的终极一剑!
“斩!”
一个冰冷、沙哑,却带着无上威严与决绝的意念,如同惊雷,在识海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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