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之碑”的光芒缓缓内敛,如同潮水退去,留下被浸润过的沙滩。石室内,那股苍茫古老的威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坚韧的氛围,仿佛历经万古的薪火,在此地悄然复燃,虽微弱,却顽固不熄。
云烬雪盘膝坐在石碑前,双眸紧闭,呼吸悠长。她左半身的漆黑晶化并未消退,但其上那些龟裂的纹路中,不再有烬火星光挣扎,而是流淌着一种暗沉内敛的微光,与石碑顶端的“寂灭晶核”隐隐呼应。先前那场近乎将她撕裂的抽取与灌注,如同一次残酷的淬炼,将原本相互冲突、彼此吞噬的烬火与晶化死气,强行糅合、压缩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深沉晦涩的力量——一种带着“寂灭”与“逆命”法则意蕴的根基。
她的灵力修为并未暴涨,甚至因为之前的消耗与重塑,还跌落了些许,停留在筑基中期左右。但鬼手却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刻的云烬雪,气息变得更加危险,更加不可测。那是一种质变,如同凡铁历经千锤百炼,褪去浮华,凝练为精钢。她周身的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那是初生的“寂灭”力场无意识散发的波动。
代价同样巨大。晶化蔓延至了她的左颈侧,几缕漆黑的晶体如同妖异的花纹,攀附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诡艳。可以想见,每一次动用这份新生的力量,都必然伴随着晶化加剧的反噬。力量与毁灭,在她身上达成了某种残酷的平衡。
文先生在小六子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他气息萎靡,头发灰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石碑基座上那块严丝合缝的石板碎片,以及碑身上尚未完全隐去的古老光纹。作为团队里的“解读官”,这“逆命之碑”蕴含的信息,对他造成的冲击是最大的。
“牧天……囚笼……飞升之骗局……逆命者……寂灭晶核……”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愤怒,“原来如此……原来我们毕生所求的飞升,竟是牧者收割‘作物’的镰刀!这浩瀚归藏界,不过是一座精心布置的牧场!”
他看向云烬雪,眼神复杂无比,有敬畏,有怜悯,更有一种找到方向的决绝:“林姑娘……不,云姑娘。你承载的,是破开这囚笼的希望,亦是招致毁灭的灾厄。这‘逆命’之路,九死一生……”
云烬雪缓缓睁开眼。
那双眸子,依旧是清澈的底色,此刻却仿佛沉淀了万古的冰霜与寂灭,深邃得令人心悸。她看向文先生,轻轻点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从灵骨被夺那一刻起,我便已身处九死之地。如今,不过是看清了敌人是谁,脚下的路通往何方。”
她的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萧悬,他眉心的诅咒黑气依旧盘踞,但在“寂灭晶核”散发的柔和能量场中,那黑气的蔓延似乎被极其微弱地抑制了。“他的路,与我们是同道。”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鬼手身上:“鬼手前辈,伤势如何?”
鬼手活动了一下依旧隐隐作痛的肩膀,沉声道:“无碍,尚有一战之力。”他言简意赅,但眼神表明了一切——他已做出选择。
小六子虽然依旧害怕,但看着气息大变的云烬雪,看着虽然虚弱却眼神坚定的文先生,看着沉默可靠的鬼手,他用力擦了擦鼻子,挺直了小小的胸膛:“我……我也跟着你们!”
希望的火种,在这绝地的石室中,于绝望的灰烬里,被重新点燃。不是因为盲目乐观,而是因为看清了黑暗,找到了挥刀的方向。
就在这时,萧悬一直毫无动静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眉心的诅咒印记黑光一闪,一股阴寒暴戾的气息试图冲破“寂灭晶核”能量场的压制,但只是昙花一现,便再次沉寂下去。他依旧昏迷,但紧蹙的眉宇间,似乎萦绕着一丝更加深沉的痛苦与挣扎。那块紧贴他胸口的归墟石板,边缘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仿佛与“逆命之碑”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
云烬雪走到他身边,蹲下身,伸出未被晶化的右手,指尖悬在他眉心诅咒印记之上,并未触碰。她调动起体内那丝新生的、带着寂灭气息的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缕。
滋——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一股细微却激烈的冲突在萧悬眉心爆发!那诅咒黑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而云烬雪那缕寂灭之力则如同最坚韧的冰丝,顽强地缠绕、消磨。仅仅片刻,云烬雪便脸色一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那缕寂灭之力被诅咒黑气彻底吞噬。
她收回手,指尖微微颤抖。不行,她现在的力量层次,还远远无法撼动这深入萧悬神魂本源的“九幽玄冥咒”。但这短暂的接触,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萧悬所承受的痛苦,以及那诅咒背后蕴含的、与“牧者”同源却又似乎有所不同的阴冷规则。
“他的诅咒,与这‘囚笼’有关。”云烬雪站起身,语气肯定,“破解囚笼,或许才是救他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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