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在粘稠如墨的玄黑“河水”中无声滑行,破开的是并非波浪,而是一种凝滞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与色彩的“死寂”。四周冥影幢幢,那些被冻结在时光中的古老片段更加密集、也更加扭曲,它们如同沉默的观众,注视着这艘逆流而上的微小舟楫。
摆渡人背对众生,蓑衣斗笠如同与骨舟融为一体,唯有那黑暗旋涡般的面孔和两点苍白星芒,散发出恒定而漠然的微光,成为这无边玄黑中唯一稳定的坐标。
云烬雪站在舟中,一手扶着船帮——入手冰凉刺骨,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质感——另一只手始终护着背上的萧悬。鬼手三人相互依靠着坐在舟尾,闭目凝神,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寂灭侵蚀与冥影带来的精神压力,脸色依旧青白,但比在冰河岸上时稍好一些,至少骨舟散发的奇异力场隔绝了大部分直接的侵蚀。
她的心神却无法完全平静。神魂中那道冰冷的承诺印记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她未来某个时刻必须履行的、未知而沉重的“一诺”。星枢最后的话语也在脑海中回响——“星引佩指向的,不仅仅是离开的路,也可能……是归来的门。”这话语如同谶言,让她对那断裂玉佩,对所谓的“彼岸痕”,更多了几分警惕与探寻之意。
骨舟行驶得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在这片失去时空感的玄黑之河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浓郁的冥影之雾开始变得稀薄,隐约显露出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并非对岸坚实的土地,而是一片……破碎的、如同被巨大力量撕裂后强行拼凑起来的“空间”。
目光所及,是无数大小不一、边缘不规则、闪烁着不同色泽微光的“空间碎片”。有的碎片中倒映着风雪呼啸的冰原,有的呈现出岩浆流淌的地底,有的则是蔚蓝海洋的一角,甚至还有碎片中显露出从未见过的、充满奇异植被与发光生物的诡谲森林……这些碎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彼此之间由扭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暗红色或幽蓝色的空间裂痕连接、分割,共同构成了一片光怪陆离、极不稳定、散发着混乱空间波动的“区域”。
而在无数碎片的中央,最核心的位置,悬浮着一道……“门”。
那并非实体门户,而是一道竖立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的巨大“裂痕”。裂痕内部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旋转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星光与混沌色彩的旋涡。裂痕的边缘,吸附、连接着最多的空间碎片,仿佛它才是这片破碎区域的核心与源头。一股远比寂灭冰河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也更加难以理解的气息,从那道裂痕中隐隐散发出来,带着空间的紊乱、时间的错位,以及一种……仿佛触及世界“伤疤”般的悲怆与苍茫。
“彼岸痕……”云烬雪低声呢喃。原来所谓的“痕”,并非对岸的痕迹,而是空间本身的“裂痕”!是囚笼的“裂隙”?是归乡的“起始”?还是……通往未知的门户?
骨舟缓缓停泊在这片破碎空间边缘的一块相对较大的、呈现出幽蓝色泽、仿佛冰晶凝结而成的“碎片”上。这块碎片大约有十丈方圆,表面光滑平整,散发出稳定的寒意,是这片混乱区域中难得的立足点。
“缘至,彼岸痕已到。”摆渡人干涩的声音响起,依旧背对众人,但船头却微微调转,指向那块冰晶碎片,“下船。此舟,不再返。”
云烬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与疑虑,率先背负萧悬踏上了那块冰晶碎片。脚下传来坚实而冰冷的触感,与骨舟上那种诡异的“吸附”感截然不同。鬼手三人也相互搀扶着,踉跄下船。
就在他们全部踏上碎片的瞬间,身后那破旧骨舟无声无息地开始变得透明、虚幻,连同船头的蓑衣背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消散在玄黑色的“河水”与冥影之中,再无踪迹可寻。
仿佛从未出现过。
冰晶碎片稳稳地悬浮在破碎的空间乱流边缘,暂时安全。但周围那些不断蠕动、碰撞、闪烁的空间碎片和扭曲裂痕,提醒着他们,这里绝非善地。
云烬雪将萧悬小心放下,让他靠坐在冰晶碎片中央一处略微凸起的地方。她首先检查他的状态——还好,渡河过程中,萧悬的气息依旧平稳,甚至那眉心诅咒印记的色泽似乎又淡了一丝。这寂灭环境,似乎真的对他有某种奇特的“安抚”作用。
“姑娘,此地……太诡异了。”鬼手环顾四周,眼中难掩惊骇。那些近在咫尺、倒映着不同世界片段的碎片,以及中央那道散发恐怖波动的空间裂痕,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里就是‘彼岸痕’,囚笼的裂隙。”云烬雪沉声道,目光灼灼地望向中央那道巨大的裂痕之门,“星枢说,‘星引佩’指向离开的路,也可能是指向归来的门。或许,这道裂痕,就是其中之一。”
她取出那断裂的星纹玉佩。果然,玉佩在此地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震颤!不仅仅是震颤,那断裂的截面处,竟然开始自主散发出柔和的、与周围空间碎片某些光芒隐隐呼应的七彩流光!玉佩上残存的星纹也仿佛活了过来,在她掌心缓缓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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