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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器那头，慕容雪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一丝紊-乱。
林风那句“他是想成为这座塔”的结论，让慕容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引以为傲的全部认知，那些关于网络攻防、信息壁垒的铁律，在这句话面前，寸寸碎裂。
“我……明白了。”
良久，慕容雪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艰涩无比。
“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的防御，都只是在装修一座注定要被敌人占据的房子。”
“没错。”
林风的声线里没有温度，他必须让第九局认清最残酷的现实。
“放弃所有‘堵截’和‘防御’的幻想。”
“唯一的生路，是在他彻底与系统融合之前，找到他的物理位置。”
“把他从现实世界里，连根拔起。”
慕容雪的声音透出绝望：“可我们连他是谁，在哪，有多少人都不知道！”
“我知道。”
林风平静地吐出三个字，然后挂断了通讯。
他没有时间解释。
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他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彻底沉入沙盘系统。
那片米粒大小的，名为“样本-01”的黑色代码碎片，依旧静静地悬浮在沙盘中央。
它是一切的起点。
“系统，调出【社会舆情模块】。”
【指令确认。社会舆情模块（LV2）已激活。】
林风眼前的世界变了。
不再是城市的物理模型，而是一片由无数信息流构成的，奔腾不息的混沌之海。
社交媒体、新闻网站、技术论坛、暗网……所有数据都化作了这条海洋中的水滴。
“以‘样本-01’对‘量子加密’的反应为核心关键词，建立搜索模型。”
林风的指令在意识中下达。
“搜索范围：华海市及周边。时间范围：过去六个月。”
“目标：任何与‘量子计算’、‘超导材料’、‘低温冷却’相关，但又显得‘不合常理’的信息。”
【搜索模型‘量子幽灵’已建立。正在对全市数据流进行深度扫描……】
数据海洋瞬间剧烈翻滚。
数以亿计的信息被投入熔炉，筛选，比对。
“华海大学物理系发布最新量子研究成果……”
【官方机构，高度透明。排除。】
“某科技巨头宣布投入百亿研发量子芯片……”
【目标明确，路径清晰。排除。】
“招募量子物理博士后，年薪百万……”
【正常人才招聘。排除。】
无数信息被过滤。
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正常的科技发展轨迹。
林风要找的，是藏在水面之下的，那条不为人知的暗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海量的数据冲刷着林风的意识。
这对他而言，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他那颗在无数场电竞比赛中被锤炼到极致的大脑，天生就是为了处理这种信息洪流而存在。
突然，一条毫不起眼的信息，被系统用猩红的边框高亮标出。
那是一个半年前，在某个极客论坛里的匿名提问帖。
“【求助】有没有大神知道，在不使用大型超导设备的前提下，实现小范围、短时间‘类量子纠缠’通讯的理论可能？”
下面只有寥寥几个嘲讽的回答。
“梦里什么都有。”
“民科滚粗。”
这本是一个会被彻底淹没的帖子。
但林风的【社会舆情模块】，却在发帖人的Id上，标注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警告：该Id地址与‘正义的清洁工’水军头目最后消失的虚拟地址，存在7%的重合率。】
线索，出现了！
林风的精神为之一振。
7%的重合率在常规网络追踪中毫无意义，但对他的沙盘系统来说，这已足够。
“系统！以这个Id为锚点，启动【微观因果链】预分析！”
虽然模块尚未正式解锁，但系统已具备了初步的关联分析能力。
它还无法看到“未来”，但它能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如何由过去的“因”所连接。
【因果链预分析启动。正在追溯目标Id的所有关联数据……】
林风眼前的画面再度切换。
一张庞大、复杂、由无数闪烁的细线构成的因果之网，缓缓展开。
那个匿名的论坛Id，是这张网的起点。
一条细线延伸出去，连接到一个位于海外的、不受监管的加密货币钱包地址。
另一条线从这个钱包地址分叉，如毛细血管般，分散成数百条更细的资金流，悄无声息地流入华海市的各个角落。
有的，变成了一笔支付给水军公司的尾款。
有的，变成了一家新注册的，名为“瀚海星辰”的投资公司的注册资本。
还有的，变成了一笔笔小额的采购款，支付给了十几家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本地企业。
一家生产高精度工业冷却机。
一家专做特种合金的精密加工。
一家是提供大容量数据存储解决方案的。
……
这些企业，在华海市数以万计的公司里毫不起眼。
它们的业务报告，在陈斌所在的应急指挥中心备案里，也绝-对-正-常。
但此刻，在林风的因果网络图上，这十几家公司，被一条无形的线，全部串联。
它们就像分散在城市各个角落的器官。
单独看，都在正常运作。
合在一起，它们正在悄悄地，为一个共同的“大脑”，供应着养分。
而那个大脑……
林风的目光，顺着因果链的最终指向，落在了地图上。
华海市，西北郊区，临港工业园。
一片已经被废弃了十多年的旧厂区。
那里，正是“瀚海星辰”投资公司注册的地址。
“吱呀——”
卧室的门被推开，打断了林风的推演。
王淑芬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我已经原谅你了但你必须接受我的安排”的表情。
“小风，吃点水果，天天对着电脑，眼睛还要不要了？”
她把果盘放在桌上，顺势瞥了一眼林风的屏幕。
屏幕上，是临港工业园区的卫星地图和密密麻麻的数据标注。
“哟，又在看地图打游戏呢？这地方我认识，以前的老化工区，早就废弃了，鸟不拉屎的。你说你，研究这个有什么用？能给你找个媳妇吗？”
王淑芬开始了新一轮的循循善诱。
“我跟你说，张裁缝家的那个孙子，我打听清楚了！人家自己开的公司，就是做你这种‘数据分析’的，年收入七位数！我把你照片发过去了，人家对你这个‘同行’也挺好奇。约好了，后天，还是那个咖啡馆，你……”
林风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打断了她。
“妈，知道了，去，我肯定去。”
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片废弃的厂区。
鸟不拉屎的地方，才最适合隐藏秘密。
等王淑芬心满意足地离开，林风立刻接通了与陈斌的单线联系。
“陈斌，查个地方。”
“临港工业园，对，就是那个废弃的化工区。”
“我需要知道，过去三个月，那里所有的水电用量，以及所有进出车辆的记录。对，所有的，不管有没有登记。”
电话那头的陈斌愣了一下。
“海港？查那里干嘛？上面刚下了命令，让我们把安保资源全部集中到市中心和峰会主会场，那个破地方……我们连日常巡逻都取消了。”
“别问为什么。”
林风的语气不容置疑。
“动用你所有的权限，现在，立刻，马上。”
“这件事，可能比峰会本身还重要。”
挂掉电话，林风将自己推演出的所有数据，包括那个Id，那个加密钱包，那十几家供应商，以及最终的地址，打包成一份加密文件。
他深吸一口气，将文件发送给了慕容雪。
文件的末尾，他只附上了一句话。
“敌人没有在入侵我们的城市。”
“他们正在我们的城市里，建造一座新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