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源营的灯火在身后渐次微茫,如同沉入墨蓝海面的星子。联合船队再次扬帆东进,承载着星图破解后指向的模糊希望,以及牺牲换来的沉重教训。海风带着咸湿气息,吹拂着修补过的船帆,也吹动着每个人心中那份对未知的警惕与探寻。
塔克与孟婷连日的研究终有突破。那星图并非精确的海图,更像是一幅充满象征意义的指引。其中一组星辰的排列,与赤鹰部族传说中“沉没大陆”的方位隐隐吻合;而另一条蜿蜒如蛇的线条,则被孟婷对照着沿途采集的水文样本,推测可能代表着一条隐藏的暖流路径,或许是穿越寒冷海域的关键。
“按此方向,我们需持续向东偏北航行,”塔克指着铺在“破浪号”舱室桌面的星图拓片,语气带着学者特有的审慎,“但星图年代久远,沧海桑田,前方是大陆、是更大的岛屿群,还是别的什么,犹未可知。”
程然凝视着星图上那片代表未知区域的留白,目光沉静:“既是方向,便走下去。传令各船,保持戒备,循此航向。”
航行的最初几日风平浪静,仿佛暴风雨后的喘息。水韵果的效力让船员们保持着良好的状态,了望手们不敢有丝毫懈怠,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海天相接之处。孟婷则利用航行间隙,整理着从净源营和沿途收集的植物样本,并指导随船的学徒辨认几种新发现的、具有驱虫或止血功效的海藻。
第三日清晨,海面上毫无征兆地升腾起一片无边无际的乳白色浓雾。这雾来得极快,仿佛凭空出现,转瞬间便将整个船队吞没。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三十米,四周只剩下船只破开浓雾的哗哗水声和彼此间依靠号角与灯火传递的微弱联系。
“降半帆,减速!所有船只靠拢,保持紧密队形!”程然的声音透过浓雾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在未知海域遭遇如此浓雾,分散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雾中航行,方向难辨。即便依靠罗盘(利用磁石与漂浮油脂制作的简易指南工具)和星图的大致指引,船队也如同盲人摸象,只能缓慢前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带着奇异腥甜的气息,与寻常海雾截然不同。
“这雾……有古怪。”塔克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气息不像自然形成,倒像是某种……生物活动或者特殊地貌产生的。”
他的预感很快得到印证。浓雾深处,隐隐传来阵阵空灵而缥缈的鸣叫,似鸟非鸟,似兽非兽,声音在雾中回荡,难以辨别来源,更添几分诡谲。负责警戒的战士不由得握紧了武器,紧张地注视着白茫茫的四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中,前方负责探路的快船突然发回信号——发现陆地!
船队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靠拢过去。穿过最后一道浓密的雾墙,一座岛屿的轮廓赫然出现在眼前。与其说是岛屿,不如说是一系列突出海面的、形态奇特的嶙峋石峰组成的小型群岛。石峰呈黑褐色,表面布满孔洞,仿佛被巨兽啃噬过,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魔域。岛上植被稀疏,仅在一些岩石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颜色暗淡、形态扭曲的耐盐碱灌木和地衣。
“登陆侦察,寻找淡水和安全锚地,注意雾中异常。”程然下令,同时提醒,“此地诡异,不可深入。”
由鹰眼和烈爪带领的侦察队乘坐小艇,踏上最近的一座石峰。脚下是湿滑的、覆盖着滑腻苔藓的岩石。空气中那股腥甜气息更加浓郁。
“看这些苔藓,”孟婷蹲下身,指着岩石上一种呈现暗紫色、表面有粘液光泽的苔藓,“是‘迷幻苔’,其散发的气味吸入过多会产生轻微的眩晕和幻觉,难怪这雾气如此古怪。”她立刻让众人用浸过清水的布条掩住口鼻。
侦察队在崎岖的石峰间艰难前行,很快在一处背风的岩缝下,发现了一小洼渗出的泉水。塔克仔细检测后,确认水质尚可,但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需煮沸后方能饮用。
正当他们标记水源,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头顶浓雾中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之声!
“小心上面!”烈爪反应极快,一把将身边的孟婷拉入一块巨岩的阴影下。
只见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雾中俯冲而下!那是一种翼展近两米、形似巨型蝙蝠与秃鹫结合体的生物——“雾隐吸血鸮”!它们通体灰黑,与雾气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和如同弯钩般的喙部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它们的爪尖如同黑曜石般锋利,显然是擅长突袭的掠食者!
“结阵防御!”鹰眼厉喝,弩手们迅速抬起弩箭。
然而,雾隐吸血鸮在浓雾中占尽地利。它们利用雾障掩护,从各个刁钻的角度发动袭击,速度快如闪电!一名赤鹰战士刚举起弓箭,便被一只吸血鸮从侧面掠过,锋利的爪子在他手臂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弓箭脱手落地。
另一只则悄无声息地扑向队伍后方负责记录地形的塔克!眼看那弯钩般的喙就要刺入他的后颈!
“砰!”
一声闷响!千钧一发之际,烈爪掷出的备用短斧精准地砸在那吸血鸮的翅根上!吸血鸮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打着旋坠落在岩石上,挣扎着还想飞起,被旁边冲上的战士用长矛结果了性命。
战斗瞬间爆发又迅速结束。侦察队依靠默契的配合和岩石掩护,击落了三只雾隐吸血鸮,但人人挂彩,更有一名盘古战士被啄伤了肩膀,伤口乌黑,显然带有某种神经毒素。
“此地不宜久留!它们很可能只是先锋!”鹰眼看着在头顶浓雾中依旧盘旋鸣叫的其他黑影,果断下令撤退。
队伍护着伤员,快速退回小艇,奋力划回大船。直到船队再次被浓雾完全包裹,那些诡异的鸣叫声才渐渐远去。
回到相对安全的船上,孟婷立刻为伤员处理伤口。她发现雾隐吸血鸮的毒素虽不致命,但能造成肌肉麻痹和剧烈疼痛。她尝试用水韵果稀释液清洗伤口,效果显着,麻痹感很快消退。
“这岛屿……绝非善地。”烈爪包扎着手臂上的抓痕,脸色阴沉,“那些怪鸟,还有这诡异的雾……”
程然默默点头,目光透过舷窗,望向那片被浓雾笼罩的狰狞石峰。星图指引的方向途经此地,是巧合,还是必经的考验?这雾中隐藏的,除了凶险的吸血鸮,是否还有星图背后秘密的线索?
他下令船队暂时在雾区边缘下锚,派出更多小艇,沿着群岛外围进行更谨慎的侦察,同时让塔克和孟婷加紧分析从岛上带回的迷幻苔和吸血鸮的羽毛、毒素样本。前路迷雾重重,唯有拨开这层层的危险与未知,才能窥见星图最终指引的真相。而在这片诡异的雾海孤屿中,下一次危机,或许正潜伏在下一片浓雾之后,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