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如同巨神挥舞的鞭挞,疯狂地抽打着骨螺湾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怒涛如山,一遍遍砸向海岸,将焚毁的仓库残骸、碎裂的船只木板连同泥沙碎石卷起,又狠狠抛下。狂风嘶吼,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豆大的雨点混合着咸涩的海水,横着扫过,打得人脸颊生疼,睁不开眼。
程然率领残存的四十余名战士,依托着几处相对坚固、尚未完全倒塌的仓库断壁和一堆巨大的、被海浪冲上岸的礁石,构筑起一道简陋而顽强的防线。伤口在雨水浸泡和剧烈活动下阵阵刺痛,但他此刻浑然不觉,所有心神都集中在应对眼前的绝境。
“节省体力!背靠掩体,三人一组,轮流警戒!”程然的声音在风雷咆哮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通过手势和贴近耳语的呼喊传递命令。战士们依言而行,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或焦黑的木柱,紧握着武器,目光穿透雨幕,警惕地扫视着外围的黑暗。
海藻族的残兵并未放弃。他们熟悉这片海域的脾性,甚至能借助风暴的掩护发动袭击。黑暗中,不时有淬毒的吹箭从风雨的间隙中射来,更有几名浑身湿透、眼神疯狂的海藻族战士,如同鬼魅般借着浪涛声的掩盖,突然从积水或废墟后扑出,发动自杀式的攻击。
“左翼!三点方向!”鹰眼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抹异动,低喝的同时,手中强弩已然激发!蓝光一闪,一名刚从浪涛中探出身形的海藻族战士咽喉中箭,一声未吭便栽倒在泥泞中。
坚爪则带领着几名最强壮的战士,如同礁石般顶在最前方,用盾牌和战斧格挡开零星的攻击,将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斩杀。战斗规模不大,却异常凶险和消耗精力。
更令人担忧的是环境。风暴毫无减弱的迹象,海水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涨,他们所在的这片高地,面积正在不断缩小。冰冷的雨水带走体温,疲惫和寒冷如同无形的毒蛇,侵蚀着每个人的意志。
“必须想办法生火!驱寒,也能威慑敌人!”程然对身旁一名战士喊道。但在如此狂风暴雨中,生火谈何容易。携带的火种早已湿透,周围的木材也大多浸泡在雨水中。
就在这时,一名靠在礁石边的战士突然低呼一声,指着脚下被海浪冲刷出来的一片沙地。只见沙地中,散落着一些鸡蛋大小、外壳呈半透明琥珀色、内部隐隐有乳白色光晕流动的奇怪蚌类。它们被浪涛推上岸,在黑暗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是‘月光砗磲’!”塔克(虽未亲至,但其知识已深入军心)曾提及过这种罕见的贝类,它们栖息在深海,肉质鲜美富含营养,其外壳磨粉有微弱的宁神效果,最关键的是,它们体内有一种特殊的腺体,遇到危险或离开海水时会分泌出一种粘稠的、遇到空气便能缓慢自燃的荧光液体!
“收集它们!小心别弄破外壳!”程然立刻下令。这或许是唯一的希望!
战士们小心地将这些月光砗磲收集起来,堆放在一处背风的断墙角落。程然亲自用匕首小心地撬开一个,果然,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乳白色液体缓缓流出,接触到空气后,竟真的“噗”地一声,燃起了一簇微弱却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火焰!虽然火焰不大,但在绝对的黑暗与寒冷中,这一点光亮和温暖,无异于雪中送炭!
更多的月光砗磲被撬开,小小的火焰连成一片,驱散了方寸之地的黑暗与寒意,也稍稍提振了低迷的士气。战士们围靠在火堆旁,轮流烘烤着湿透的衣物,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那荧光火焰似乎还有一定的驱虫效果,周围恼人的蚊蚋都少了许多。
然而,火焰的光芒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海藻族的袭击变得更加频繁和狡猾,他们不再轻易靠近,而是利用吹箭和投掷一种装有腐蚀性粘液的囊袋进行远程骚扰,试图耗尽守军的体力和精神。
时间在风雨、寒冷与间歇性的袭击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伤员的情况开始恶化,缺医少药,低温和感染威胁着他们的生命。程然将自己那份少得可怜的、用星云果粉末调制的伤药分给了伤势最重的几人,自己则咬牙硬扛。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如同这无尽黑夜般蔓延之时,鹰眼突然指着远处狂暴的海面,声音因激动而变形:“光!有光!不是闪电!”
众人循声望去,透过滂沱的雨幕,只见在骨螺湾入口外那一片混沌的怒涛之中,隐约出现了一点稳定的、不同于雷电闪烁的幽蓝色光芒!那光芒在巨浪中起伏,却坚定不移地向着湾内靠近!
“是船!是我们的船!”坚爪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狂喜,“是岩爪!他一定改造了船!那是晶石灯的光芒!”
希望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驱散了所有人心头的阴霾!那是蓝晶堡的救援!岩爪竟然在风暴中驾船前来接应!
程然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立刻下令:“所有人准备!向湾口方向移动,接应救援船!注意脚下,防止海藻族狗急跳墙!”
幸存者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相互搀扶着,顶着风浪,向着湾口方向艰难移动。海藻族残兵似乎也察觉到了变故,发动了最后一次疯狂的扑击,但在盘古战士决死的反击和那越来越近的救援光芒威慑下,最终被击溃,四散逃入风雨深处的废墟之中。
当那艘经过改造、船首镶嵌着巨大活性蓝晶石、散发着稳定幽蓝光芒的“破浪号”,如同不屈的海神座驾般,悍然冲破湾口的风浪,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
岩爪站在船头,浑身湿透,脸上却带着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与自豪:“元首!幸不辱命!临时加装的晶能动力鳍和强化龙骨顶住了风暴!”
程然在战士的搀扶下,最后一个登上摇晃的甲板。他回望了一眼在风暴中依旧燃烧着零星火焰、如同鬼域的骨螺湾,目光冰冷。
这一次,他们摧毁了海藻族重要的物资中转站,重创了其扩张计划。虽然损失惨重,但盘古部落向这片海域宣告了其不容亵渎的生存意志。
“返航!”程然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更显坚毅。
“破浪号”调整方向,凭借着晶能动力与岩爪高超的技艺,如同一柄蓝色的利刃,毅然决然地劈开重重巨浪,驶离这片浸满鲜血与背叛的海湾,向着风雨飘摇却充满希望的归途,破浪前行。
风暴依旧,但希望之光,已然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