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督导刚至尾声,霍尘便接到兰重的约谈通知,地点定在公益项目协作的海事服务中心会客室,推门时,空气中已漫开淡淡的海腥气,与兰重身上清冽的茶香交织,沉敛又厚重。
“坐。”兰重抬眸示意,指尖轻点桌面一份文件,“专项扩面的预算缺口,财务刚报上来,庇护所扩建、技能培训基地落地,再加长期心理帮扶,总缺口至少八位数,常规捐赠与政策补贴只能覆盖三成,缺口太大,得找长效补位的路子。”
霍尘落座,指尖摩挲着预算表边缘,眼底凝着沉郁:“基层调研时已对接过几家公益企业,要么捐赠额度有限,要么附加宣传条件,不符合专项纯粹性要求,强行推进只会掣肘后续帮扶。”她深知民生公益落地,缺的从来不是理念,是实打实的资金兜底,可不愿妥协的底线,让资金筹措屡屡碰壁。
兰重沉默片刻,抬眸看向她,语气笃定里裹着几分历史的厚重:“我倒有个方向,你母系责家——百年航海世家,代代深耕远洋,据传留存着一套完整的家族航海日记,跨度数百年,从明清漕运远洋起,一路记到近代航运,每一页都是海脉里的活历史。日记里藏着数十处公海沉舟的精准方位,皆是岁月尘封的遗珍,无人问津至今。”
霍尘指尖一顿,眼底掠过诧异,随即沉了下来:“航海日记是贡家命脉,代代秘传,仅核心掌权者可触碰,我母系如今由堂叔贡明海主事,他向来谨慎至极,绝不会轻易动用这份家底。”她自幼便听过日记的传闻,知晓那是贡家百年航海的心血结晶,不仅藏着沉舟方位,更记着海域暗礁、航线玄机,是家族立足航运界的根基,价值早已无法用金钱衡量,贡明海视之如命,怎会为公益轻易松口。
“我知晓其珍贵,且这份珍贵,远超寻常资产。”兰重颔首,目光沉了几分,缓缓道来沉舟的过往,“日记记载的沉舟,多是明清至民国时期的远洋商船,有咱们中国的漕运官船、私商货船,也有南洋、西洋的贸易商船,却以中国古船占比最重,所载之物,件件皆是稀世之珍。中国古船里,满舱是顶尖青瓷,有宋代汝窑的天青釉盏,元代青花缠枝牡丹罐,明代宣德青花高足碗,皆是品相完好的官窑重器,如今一件完整器在国际市场上便价值连城,整船的体量,价值难以估量。”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惋惜与凝重:“更难得的是,部分沉舟里藏着古籍善本,甚至有当年随船转运的永乐大典残卷——据说当年商船遇险时,船员慌乱中竟将珍贵的永乐大典残页用来垫放青花瓷,以防颠簸破损,如今这些古籍泡在深海里,虽经岁月侵蚀,却因海水隔绝空气得以留存大半,稍作修复便是国之瑰宝。至于西洋商船,所载的金银器、宝石、油画亦是稀世之物,只是论文化厚重与稀缺性,远不及中国古文物与古籍。”
“责家老水手多能超常服役,九十高龄仍能清晰复述当年勘探沉舟时的细节,哪些船载瓷、哪些船藏书,甚至瓷器的花色、古籍的卷数,都能与日记互证,让这些沉舟的价值愈发确凿,精准度更是远超现代科技勘探,这份日记与老水手的记忆叠加,堪称海事文物界的孤本,早已不是金钱能衡量的存在。于贡家而言,这是海脉传承,是家族存续的底气,更是藏着华夏海洋贸易史的活化石。”
霍尘静静听着,心底愈发沉凝,她虽知晓日记珍贵,却不知藏着如此厚重的历史遗珍,也更明白霍诺为何视之如命——这些沉舟与日记,早已不是贡家私产,更承载着一段海洋文明的印记,霍诺守着的,是历史,是文脉,自然不肯轻易动念。
“但公益民生是正道,贡家世代航海,亦有济困扶危、守护文脉的祖训,未必没有斡旋余地。”兰重话锋微转,“且我已托海事部门与文物部门初步核查,这些沉舟多为无主之物,权属无争议,打捞后文物可上交国家,由文物部门专业修复保管,仅非文物类物资与国际商船所载物品可合规变现,既能守护文脉,又能筹措公益资金,合规可控,风险可通过专业团队规避,对林家而言,本质是让闲置的历史遗珍发挥价值,并无实质损失。”
霍尘眉峰蹙得更紧,语气带着无奈:“霍诺顾虑极重,一来怕日记信息泄露,动摇贡家航运优势;二来打捞需公示部分坐标佐证,他不愿暴露家族隐秘;三来贡家从不张扬,反感借公益造势,更怕打捞过程中损伤文物,担上损毁文脉的骂名,大概率不会应允。”她太了解母系家族的行事风格,低调敛锋,守成大于开拓,贡明海执掌家族后,更是步步谨慎,绝不肯冒半分风险。
兰重指尖轻叩桌面,眼底闪过思索:“硬求不可取,得用巧劲。先从两方面铺垫,一是你亲自回贡家一趟,以家族祖训与文脉守护为切入点,带基层受害女性的帮扶案例与困境数据面见贡明海,明确文物上交国家、资金定向用于女性权益保障,既契合贡家‘守道义、济民生’的风骨,又凸显‘守护文脉、反哺民生’的价值,弱化‘资产变现’的商业属性;二是我协调海事部门与文物部门出具专项协议,承诺全程由文物部门专业团队跟进打捞,采用无损作业技术,确保文物安全,且仅对打捞相关坐标定向核查,全程加密存档,不对外披露任何日记细节,打消他的信息泄露与文物损毁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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