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针”小队如同投入琼崖这潭深水的几颗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底层,开始以其独特的视角,描绘这片古老土地及其周边海域的真实面貌。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简单的看和听,更是要用脚步丈量,用画笔和相机记录,用头脑分析,为远在舟山的赵安邦,绘制出一幅详尽的、包含地理、军事、政治、经济等多重信息的“南海战略态势图”。
王铁柱带领的小组,以海口为中心,向周边辐射。他们化装成来自潮汕地区的药材商人,凭借着携带的少量真正药材和精仿的商号凭证,混迹于海口的商埠、茶楼和码头。
海口作为琼崖首要港口,比想象中要繁华一些,但也充斥着混乱与颓败。码头上停泊着悬挂各色旗帜的船只,有英国怡和洋行的货轮,有法国邮船公司的客货两用船,更多的是往来于两广和南洋的中式帆船。扛着大包的苦力、吆喝叫卖的小贩、穿着破旧军服、斜挎着老套筒无精打采巡逻的琼崖保安团士兵、以及偶尔出现的、穿着考究但眼神倨傲的洋人……构成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殖民与半殖民地港口图景。
王铁柱利用商人身份,与码头管事、仓库看守、甚至一些底层的水手攀谈,用几包香烟或几块银元,轻易地撬开了他们的嘴。
“阿叔,这海口港,水深几何?大船进来方便否?”
“方便?哼,吃水超过五米的船就得看潮汐喽!那边主航道还行,但暗礁也不少,不熟悉的船老大可不敢乱闯。”
“我看那些兵老爷……好像不怎么管事?”
“管?他们只管收钱!看到那几艘挂着‘缉私’旗的小火轮没?那是陈济棠司令手下‘海周’舰队的,名义上缉私,实际上……嘿嘿,跟‘过山风’那帮人有没有勾连都难说嘞!法国人的船他们不敢碰,专挑我们这些小商船下手!”
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结合小组侦察兵利用罗盘和步测进行的实地勘测,一张海口港及其周边地区的详细草图逐渐完善起来:码头分布、水深数据、岸防工事(仅有几处老旧炮台,驻军士气低落)、驻军营地、以及主要的商业机构和洋行位置。
另一路由老侦察兵何老蔫带领的小组,目标更为明确,直奔琼崖南端的崖州(三亚)地区。他们伪装成受广州某“矿业公司”委托,前来勘探地形和水源的工程师队伍。这个身份让他们可以相对自由地出入一些偏僻区域。
相较于海口的喧嚣,崖州地区显得更为原始和宁静。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茂密的热带雨林,构成了一派迷人的南国风光。但何老蔫等人无暇欣赏美景,他们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处可能适合停泊舰船的海湾,评估着其隐蔽性、水深、淡水资源和腹地条件。
他们重点考察了榆林港和莺歌海。
榆林港是一处天然深水良港,湾口有东瑁洲、西瑁洲等岛屿作为天然屏障,港内水域宽阔,水深足够停泊大型舰船。但这里也并非无人问津,有一个小渔村,还有一处规模不大的盐场,偶有官府的小吏前来收税。
莺歌海则更偏一些,海岸线平直,拥有大片平坦的滩涂和盐田,虽然不如榆林港适合建设大型军港,但其开阔的地形和丰富的盐业资源,也引起了何老蔫的注意,将其标记为潜在的后勤补给点和工业发展区。
在勘探过程中,他们也小心翼翼地接触了当地的黎族村落。起初,黎族村民对这些外来的“工程师”充满警惕。何老蔫让懂些黎语的卫生员带着药品,以行医赠药的方式慢慢接近,逐渐取得了部分村民的信任。从他们口中得知,岛内的黎、苗等少数民族长期受官府和汉族地主豪强的压迫,生活困苦,对现有秩序抱有强烈的不满。这股潜在的、被压抑的力量,让何老蔫记在了心里。
除了地理信息和民族关系,两个小组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摸清各方势力的底细。
官府与军阀方面: 控制力确实薄弱。名义上归属广东陈济棠,但陈的主要精力放在与南京国民政府和其他军阀的争斗上,对琼崖这块“化外之地”投入有限。驻军主要是琼崖保安团,装备低劣,训练废弛,军官吃空饷、克扣军饷成风,士兵毫无斗志,只能龟缩在主要城镇,对广大农村和山区几乎没有任何控制力。
法国势力: 主要盘踞在广州湾(湛江),但其影响力通过商业和传教活动渗透到琼崖北部,尤其在海口有一些产业和人员。他们似乎满足于现有的商业利益,对直接控制琼崖兴趣不大,但态度傲慢,不容挑战。
海盗“过山风”: 这是琼州海峡及琼崖北部海域的一大祸患。根据多方信息汇总,“过山风”并非一股单一势力,而是由几股大小海盗联合而成,头目狡诈凶残,熟悉海况,拥有数十艘改装过的帆船和少量小火轮,装备有机枪和中小口径火炮,打劫商船,绑票勒索,甚至偶尔上岸洗劫沿海村庄。他们与部分**的官兵有勾结,行踪飘忽,难以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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