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216章 习惯

渐渐地，瑟尔特分享的信息范围开始扩大。

他会提到一些领地内的事务，通常是经过高度简化甚至美化的版本。

“北境边境的贸易路线重新开通了，第一批矿石已经运抵。”

他可能会提及，然后观察着艾尔的反应。

艾尔会想起莱恩，想起北境雪山的气息，眼神会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柔软，但很快又会收敛起来，只是轻轻点头，表示听到了。

或者，他会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提及某位贵族试图向他进献美人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的蠢事。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我的‘偏好’是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目光落在艾尔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宣告所有权的意味。

艾尔会下意识地低下头，耳根微红，心中却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安心。

他甚至会偶尔提及一些不那么敏感的政治动态。

“东部最近安静得出奇。”

瑟尔特可能会若有所思地说，“维拉把除了卡珊德拉的那几个子女都派去了偏远的要塞。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毒计。”

这些信息，如同拼图碎片，通过瑟尔特的口，一点点在艾尔心中拼凑出一个他无法亲眼所见、却与他的命运息息相关的“外部世界”。

这个世界充满了危险、算计，但也运行在瑟尔特的绝对意志之下。

他通过这些信息，确认着瑟尔特的强大，也确认着自己与这个外部世界唯一的连接点，便是眼前这个冰冷而掌控一切的男人。

艾尔从不主动询问敏感话题，比如银链的修复进展，或者他何时能离开这个囚笼。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在瑟尔特停顿的间隙，提出一些关于细节的、无害的问题。

“那个......新的贸易路线，安全吗？”

“被抓住的灰烬行者......会怎么处置？”

“薇薇安长老最近......还好吗？”

他的问题总是围绕着瑟尔特提供的信息本身，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纯粹的求知欲。

瑟尔特大多会言简意赅地回答，有时甚至会因为艾尔某个略显天真的问题，而难得地多解释几句，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惯常的不耐。

这种信息的分享，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奇特的纽带。

对艾尔而言，这是他在无边孤寂中唯一的消遣和精神食粮，是确认自己尚未被世界彻底抛弃的证明，也是他感知瑟尔特存在、并试图理解他庞大世界的一个窗口。

对瑟尔特而言，这则是一种更高效、更深入的精神掌控。

他通过控制信息的流入，塑造着艾尔对“外部”的认知。

艾尔所知道的，都是他允许他知道的；

艾尔所思考的，也很大程度上基于他提供的信息基础。

这种无形的引导，比任何物理枷锁都更能确保艾尔的精神世界处于他的影响之下。

同时，观察艾尔对不同信息的反应，也成了他评估其精神状态和依赖程度的重要依据。

有一次，瑟尔特提到薇薇安长老因为在一次魔法实验中“小小的意外”，不小心炸掉了城堡西侧一座废弃的塔楼尖顶。

艾尔听得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近乎纯粹的笑容，虽然很快被他用手背挡了一下，但那瞬间流露出的、属于年轻人的鲜活气息，还是落入了瑟尔特眼中。

“薇薇安长老......还是老样子。”艾尔小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

他知道薇薇安是少数对他抱有善意（尽管方式奇特）的长老。

瑟尔特看着他那转瞬即逝的笑容，眸光微动，并未评论，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她已经主动申请去修复了，费用从她的年俸里扣。”

还有一次，瑟尔特带来了一本崭新的、关于星象的书籍，并非深奥的魔法典籍，而是带着精美插画的、介绍基础星座传说的人文读物。

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观星塔最近维护完毕，视野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艾尔接过书，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上的星辰图案，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想起了那个破晓时分，瑟尔特带他登上观星塔，教他辨认白昼星辰的短暂时刻。

那是他记忆中极少数的、不带痛苦与压抑的珍贵片段。

“......谢谢您，Sire。”他低声说，将书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一小片遥远的、自由的星空。

这些闲聊，这些关于“外面”的只言片语，将艾尔与瑟尔特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他通过瑟尔特的眼睛“看”世界，通过瑟尔特的声音“听”声音。

这让他更加离不开这个男人。

而瑟尔特，则在这日复一日的信息分享与观察中，享受着这种绝对的、如同神只般塑造他人认知的控制感。

同时也或许......在不经意间，习惯了有这样一个安静而专注的听众，分享着他那通常只与权力和阴谋为伴的、冰冷而庞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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