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207章 永无止境的等待

在日复一日的囚笼生活中，当最初的剧烈涟漪散去后，剩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压抑的平静。

艾尔已经习惯了手腕上镣铐的重量，习惯了每日那扇石门的开启与闭合，习惯了瑟尔特带来的那些精致却冰冷的“馈赠”，以及那例行公事般的询问、检查与短暂交谈。

然而，最近，这脆弱的平衡开始出现了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偏移。

瑟尔特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起初并不明显。

或许只是比往常少了那么几分钟，检查身体的过程似乎加快了一些，闲聊的话语更显精简。

艾尔并未立刻察觉，或者说，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变化，将其归因于自己的错觉，或是瑟尔特一时的心血来潮。

但变化持续着，并且愈发清晰。

有时，瑟尔特会在清晨匆匆而来，身上还带着彻夜未眠处理政务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疲惫感（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艾尔能感觉到那冰冷气息下的一丝滞重）。

他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进行快速却依旧不失细致的检查，询问那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语速会比平时稍快半分。

然后，他甚至可能不再坐下进行那短暂的、形式大于内容的交谈，只是站着，目光在艾尔和房间内扫视一圈，确认一切如常后，便留下那句“乖一点”，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短促得像一阵掠过的寒风。

有时，他会在深夜出现。

壁灯亮起，映出他眉宇间一丝难以化开的冷峻。

他带来的可能不再是精致的点心或有趣的玩物，而只是一卷需要批阅的、散发着淡淡魔力波动的羊皮纸（他显然是在工作的间隙抽空前来）。

检查依旧进行，但指尖的触碰似乎更带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效率，少了些许之前那种......近乎偏执的、反复确认的意味。

他甚至可能一边用能量探查着艾尔的身体，一边目光还停留在随手放在小桌上的卷轴某处。

待检查完毕，他可能会极简略地问一两个问题，得到艾尔温顺的回答后，便拿起卷轴，毫不留恋地离开，留下那扇石门比以往更快地合拢。

艾尔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那份被精心维持的、扭曲的“日常”，正在被无形地压缩。

瑟尔特停留的时间，如同沙漏中的沙，正在不可逆转地减少。

他开始更早地、更敏锐地捕捉石门外的动静。

每一次细微的魔法波动，每一次隐约的脚步声，都能让他的心提起来，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住房门，身体不自觉地调整到最“乖巧”的姿态。

他会提前在脑海中预演瑟尔特可能提出的问题，准备好最温顺、最不会出错的回答。

然而，当瑟尔特真的到来，带着那份显而易见的匆忙和疏离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又会悄悄漫上艾尔的心头。

他依旧乖巧。甚至比以往更加乖巧。

他会更快速地回答询问，更主动地配合检查，更努力地表现出一切安好、无需费心的状态。

他像一个害怕被主人厌弃的宠物，努力展示着自己的省心与无害，试图用完美的顺从，来挽留那逐渐缩短的陪伴时间。

他会仔细地、近乎贪婪地感受着瑟尔特停留的每一秒。

感受那冰冷的指尖划过皮肤的感觉，感受那熟悉的雪松气息包裹着自己的短暂瞬间，感受那居高临下却依旧带着无形掌控力的目光扫过自己全身。

当瑟尔特匆匆离去，石门再次隔绝内外时，房间内的寂静会显得比以往更加深沉，更加空旷。

艾尔会维持着乖巧的姿势，在原地呆坐许久。

目光落在瑟尔特带来的东西上——那些他几乎不曾动过的精致点心，那些他反复阅读以至于几乎能背下来的书籍，那只在笼中安静梳理羽毛的冰蓝色小鸟。

这些东西，曾经是瑟尔特“关怀”的象征，是维系这囚笼中扭曲联系的纽带。但现在，随着瑟尔特停留时间的缩短，它们的存在，反而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某种......距离。

瑟尔特在忙什么？

是南部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是东部又有了不安分的举动？

还是北部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亦或是......领地内部出现了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更为棘手的麻烦？

艾尔无从得知。

他被隔绝在这间舒适的囚笼里，对外界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瑟尔特每日短暂的探视，而如今，这唯一的渠道也正在收紧。

一种隐隐的不安，开始在他看似平静的心湖下滋生。

瑟尔特的忙碌，是否与银链失效有关？

他是否在追查南部的阴谋？

过程中是否遇到了困难或危险？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

他害怕瑟尔特因追查此事而陷入险境，更害怕......如果瑟尔特觉得此事过于麻烦，或者认为他（艾尔）已经成为了一个需要耗费过多精力去维护的“麻烦”，是否会......

是否会......放弃他？

这个想法如同毒蛇，骤然噬咬了他的心脏，带来尖锐的疼痛和更深的恐惧。

他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这可怕的念头。

不会的。

瑟尔特说过，他是他的东西。

就算毁了，也只能由他亲手来毁。

瑟尔特不会允许他脱离掌控，更不会允许他被他人染指。

可是......如果掌控的成本变得太高了呢？

如果维护这件“物品”需要耗费领主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超出了其“价值”呢？

艾尔不敢再想下去。

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手腕上的镣铐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必须更加乖巧。

更加顺从。

更加......不惹麻烦。

他不能流露出任何不安，任何需求，任何可能被视为“负担”的情绪。

他只能等待。

在这逐渐变得空旷和寂静的囚笼里，一日复一日地等待。

等待着那扇石门开启，等待着那短暂却至关重要的探视，等待着瑟尔特决定他最终命运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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