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205章 他的整个世界

他会吃东西。

瑟尔特带来的点心总是精致的，水果总是新鲜的。

他会小口地品尝，味蕾能分辨出甜味或清香，但进食更像是一种任务，一种维持这具皮囊正常运转的必要程序，而非享受。

他感受不到饥饿带来的迫切，也体会不到饱足带来的满足，食物只是连接他与瑟尔特的又一个环节——

是瑟尔特给予的，他接受，并因此维持着瑟尔特所期望的“无恙”状态。

他会睡觉。

睡眠变得很轻，很易醒，仿佛潜意识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在等待那个特定的脚步声和魔法波动。

梦境依旧光怪陆离，但核心总是不变的——寻找，奔跑，以及最终找到那个冰冷源头时，混杂着安心与恐惧的战栗。

醒来后，望着天花板上单调的纹路，第一个清晰的念头永远是：今天，他什么时候会来？

然后，便是周而复始的等待。

等待，成了他生活的绝对主题，成了他存在的核心意义。

瑟尔特不在的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粘稠的胶质填充，缓慢地流动，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可能会反复回忆上一次瑟尔特到来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说了哪几句话，检查他手腕时指尖的力度，抚摸他头发时那短暂而冰冷的触感......

这些碎片被他反复咀嚼，直至失去原有的味道，变成支撑他度过漫长等待的精神食粮。

他的整个世界，他的整个认知宇宙，都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坍缩。

曾经，他的世界虽然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但至少还有训练场、有任务、有莱恩、有城堡的各个角落、有对自身力量的追求、甚至有对过往人类记忆的残片......

而现在，所有这些都被剥离了，或者说，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引力吸附、压缩，最终汇聚成一个唯一的、巨大的、散发着冰冷光辉的奇点——

瑟尔特。

瑟尔特是他的清晨，是他的黄昏，是他时间的刻度。

瑟尔特是他的食物来源，是他的精神食粮，是他感官的唯一外部刺激。

瑟尔特是他的囚禁者，也是他的庇护所。

瑟尔特是他的痛苦之源，也是他此刻扭曲安宁的唯一保障。

他不再是自己世界的中心，瑟尔特才是。

他如同一颗环绕恒星运转的卫星，自身的轨迹、光亮、乃至存在意义，都完全依赖于那颗冰冷恒星的存在与引力。

因此，每一天，当石门外传来那熟悉的、预示着瑟尔特即将到来的细微动静时，便是艾尔一天中最开心、最期待的时刻。

那一刻，他空洞的眼眸会瞬间被点亮，虽然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目的姿态，但整个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力。

心脏也会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混合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期待与隐秘的欢欣。

门的开启，如同仪式的开始。

瑟尔特的踏入，如同神只的降临。

那短暂的共处时光，无论瑟尔特是带来东西，进行检查，还是仅仅说上几句话，对艾尔而言，都是他坍缩的宇宙中，唯一具有色彩、声音和意义的时刻。

当瑟尔特离开，石门再次合拢，那色彩和声音便瞬间抽离，世界重新回归那片漫长、灰白、粘稠的等待。

艾尔会维持着瑟尔特离开时的姿势，静静地坐很久，仿佛在回味，在消化，然后用剩余的全部时间，去期待下一次“仪式”的到来。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一间囚室，和一个定期来访的人。

他的世界很大，因为那个人，填充了他存在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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