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19章 第一个任务

时光在夜影城堡仿佛失去了线性流逝的意义，化为了日复一日的循环。

转眼又是六十年过去，艾尔·夜刃的存在已如同城堡墙壁上的阴影，稳定、沉默、且不可或缺。

他一百五十岁的年纪在血族中仍属年轻，但常年的严苛训练与无形压力，已将他打磨得远超同龄者的沉静与……苍白。

训练场上，剑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艾尔的身影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手中训练剑与马库斯的沉重铁剑一次次碰撞，迸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

汗水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黑色的训练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呼吸急促却并未紊乱，冰蓝色的眼睛紧紧锁定着对手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铛！”

又一次硬碰硬的格挡，艾尔虎口发麻，手臂肌肉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微微颤抖，但他脚下步伐迅捷变换，竟硬生生卸掉了大部分力道，没有像以往那样被直接震飞出去。

马库斯独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更猛烈的攻势。他的剑势大开大合，带着沙场淬炼出的血腥杀气，每一次劈砍都力求将对手彻底摧毁。

艾尔不再选择硬抗，他开始利用血族特有的敏捷和这些年被马库斯硬生生捶打出的战斗直觉进行闪避、格挡、偶尔刁钻的反击。

他的剑术早已褪去了人类时期罗伊教导的痕迹，变得更加简洁、高效、冰冷，带着夜影家族特有的、追求一击致命的凌厉风格，甚至勉强接下了马库斯全力以赴的三四招。

虽然依旧被完全压制，处处凶险，但比起几十年前那个一招都接不住、只能被动挨打的孱弱新生子嗣，已是天壤之别。

“够了。”马库斯突然收剑后撤，粗声开口，打断了这场激烈的对练。

艾尔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微微喘息着，垂剑而立，等待教官的点评。他的姿态恭敬而标准，如同最听话的士兵。

马库斯打量着他，目光在他汗湿的额头和微微颤抖的手臂上停留片刻。

“力量控制还是欠缺，第三招的转向慢了半拍，给了对手可乘之机。”他习惯性地先挑刺，然后顿了顿，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丝，“……不过，比起之前，算是有点样子了，至少没白白浪费领主大人的时间和资源。”

这几乎是马库斯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多亏了您。”艾尔低头回应，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几下硬接，他的手臂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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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焰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幽蓝的光晕，将书房笼罩在一片静谧而肃穆的氛围中。空气里弥漫着古老纸张、墨水和冷冽雪松混合的特殊气息。

艾尔垂首静立在书桌旁不远处，如同融入阴影的一座雕像。

他刚刚为瑟尔特添换了一支新的羽毛笔，动作轻缓无声，没有惊扰到正专注于一份南部地图的领主。

瑟尔特·夜影坐在宽大的黑檀木书桌后，银发如月华般披散在肩头，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几个关键点缓缓划过，琥珀色的瞳孔深邃难测，仿佛在计算着千里之外的棋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有羽毛笔尖偶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和壁炉木柴轻微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瑟尔特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进高背椅中。

他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地图上，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寂。

“明日的训练暂停。”

艾尔微微一怔，垂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心中瞬间掠过无数猜测，是哪里做得不好？新的惩罚？还是……

不等他理清思绪，瑟尔特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平稳冷淡，如同在布置一项再寻常不过的事务。

“西区边缘，靠近黑雾森林的那个人类村落。有一个刚觉醒的女巫。”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前天，她突然胡言乱语，说中了第三街区粮仓的莫名大火。昨天，又准确预言了南境那些使者的到访时间。”

艾尔的心脏微微收紧。

女巫……预言……这些词汇在血族社会中往往意味着麻烦和不稳定。尤其是这种未经掌控的、自然觉醒的力量。

“处理掉她。”瑟尔特的命令简洁而残酷，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也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的剑也该见见血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训练场。”

艾尔感到喉咙有些发干。

这是他成为新生儿以来，接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部任务。

不是训练，不是侍奉，而是……杀戮。对象还是一个人类女孩，一个刚刚觉醒、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孩子。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丝难以言喻的忐忑，一丝对未知任务的茫然，或许还有一丝……被“使用”的、扭曲的认可感？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是，Sire。”他低下头，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强行压下，质疑领主的命令是绝不被允许的。

瑟尔特似乎终于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缓缓抬起眼睑，琥珀色的瞳孔在幽蓝的火光下转向艾尔，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表象，直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记住你的的身份，艾尔。”瑟尔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

颈间的银链似乎也微微发烫，提醒着他那无所不在的禁锢，所有的忐忑和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覆盖。

“是，Sire。”艾尔的回答变得异常迅速而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瑟尔特似乎满意于他这反应，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难以捉摸。他挥了挥手，示意艾尔可以退下了。

“去吧。明晚之前，我要听到结果。”

艾尔深深地行了一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出。然后，他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出了书房。

当沉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那片幽蓝的光线和那个令人窒息的存在时，艾尔才允许自己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微微喘了一口气。

窗外，血月高悬，将城堡的尖顶染上一层不祥的绯红。

他的手心，因为紧张和一丝莫名的情绪，微微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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