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血冕 第122章 “戏剧”

密道内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绝望的气息。

罗兰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像。

他手中那柄淬毒的短刃尖端，一滴墨绿色的毒液正缓缓凝聚、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不祥的痕迹。

就是这柄刀，片刻前，他亲手将它送入了艾尔的肩膀——那个他一度视为……朋友？同伴？亦或是黑暗中一丝微光的存在。

而这一击制造的破绽，被东部战士精准抓住，致命的血晶长矛贯穿了那个总是怯生生躲在他和艾尔身后、抱着小熊玩偶的女孩——翎。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二十三年来精心构筑的伪装、信念、以及在无数个黑暗时刻支撑他的复杂情感，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他看见艾尔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疯了一般扑向瘫软在地的翎，徒劳地用手去堵那个碗口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滚烫的、猩红的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汹涌而出，染红了他苍白的双手，也染红了翎那件天蓝色的衣裙。

“不......不！翎！看着我！看着我！”艾尔的声音嘶哑破裂，带着一种罗兰从未听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慌。

翎的嘴唇翕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她棕色的眼睛望着艾尔，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令人心碎的悲伤和......不舍。

东部战士们爆发出嗜血的欢呼，狼人仰头发出胜利的长嚎。

而艾尔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他的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怀中这个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的少女。

他蓝色的眼眸中，往日冰封般的冷静彻底碎裂，他颈间的银链，感应到他剧烈翻腾的情绪，开始散发出不稳定、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

“解决他们，不留活口！”东部指挥官冷漠地下令，声音里带着任务即将完成的轻松。他示意两名手持血晶长矛的战士上前，矛尖再次开始凝聚毁灭性的能量，对准了艾尔毫无防备的后心。

艾尔对此浑然不觉。

他只是更紧地抱住翎，将额头抵在她逐渐冰凉的额头上，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别睡......求你了......翎......看着我......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的手指颤抖地梳理着她被鲜血濡湿的头发，动作轻柔得与他满身的杀气和血腥格格不入。

就在血晶长矛即将喷发出死亡光束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火把跳跃的火焰凝固成了诡异的、静止的光团。

空气中飞扬的尘埃、滴落的血珠、敌人脸上狰狞的表情、甚至那即将激射而出的能量光芒——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凝固在了原地。唯一能证明时间并未完全停止的，是那弥漫在整个空间、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无与伦比的威压。

“真是热闹。”一个平静得近乎慵懒的声音响起，如同在评论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我是否来得太晚，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瑟尔特·夜影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密道的入口处，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只是无人察觉。

他一身墨色的长袍纤尘不染，与他脚边滚落的两个头颅形成了骇人的对比——那是叛变的长老维多克和他的心腹，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他的出现瞬间冻结了所有喧嚣。

东部战士们的欢呼卡在喉咙里，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幸存的入侵者惊恐地后退，试图远离这个宛如死神化身的男人。

只有罗兰还僵立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注意到了瑟尔特袍角的干净，以及那份超然物外的从容——这绝不是在激烈战场中匆忙赶来的模样。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瑟尔特早就知道！他知道叛变，知道入侵，甚至......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计划！自己二十三年的潜伏，所有的精心策划，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对方默许甚至引导下，上演的一出拙劣戏剧！

瑟尔特琥珀色的瞳孔缓缓扫过全场，那目光冰冷而锐利，像是在清点自己的财产，又像是在评估一群待宰的牲畜。

他的目光在罗兰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通道深处，那个跪在血泊中，抱着垂死少女、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的艾尔身上。

在那一瞬间，领主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或许是一丝不悦，或许是一丝……别的什么，但转瞬便被惯常的、深不见底的冷漠所取代。

他缓步向前，步伐从容不迫，靴底踏过凝固的血泊，却没有沾染上一丝污秽。被他目光扫过的东部战士，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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