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子时将近。
白日的喧嚣与恐惧,仿佛被沉沉的暮色吸走,村庄重归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
不同于寻常夜晚的安详,这寂静里绷着一根无形的弦,空气都仿佛比平日更粘稠、更冰冷。
王家早早闭了户,门窗缝隙被王铁柱用糯米混合灶灰细细封过,只留堂屋一盏瓦数调到最低的白炽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映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王铁柱夫妇坐在八仙桌旁,坐立不安,时不时看一眼角落里竹榻上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比昨夜稳了少许的王小明,又看一眼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手里的茶水早就凉透,也忘了喝。
王虎换了身干净衣服,脸上的伤涂了药,沉默地坐在门边矮凳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根结实的枣木棍,眼神锐利如鹰,盯着院门方向,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守山犬。
张神婆和黄师傅缩在更远的角落,大气不敢出,只偶尔用眼神飞快交流一下,满是惶恐。
而众人视线的焦点,邹临渊。
此刻却不在堂屋。
邹临渊在王家特意收拾出来的、原本堆放杂物的偏房内。
房间很小,只一床一桌一椅,窗户紧闭。
邹临渊没有点灯,只是静静盘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唯有眉心处一丝极淡的、肉眼难辨的橙金微光,随着悠长深沉的呼吸,明灭不定。
邹临渊的意识,已然沉入眉心深处那片灰雾流转的阴阳玄字印记空间内。
空间内依旧是永恒的寂静与混沌。
中央的“玄”字符文缓缓旋转,吞吐着稀薄的灵气。
角落里,那团暗金色的蛟龙元神光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活跃,甚至能清晰看到峥嵘的龙头、蜿蜒的龙躯轮廓,以及那双熔金色的、半开半阖的龙目。
邹临渊的意念投影显化在灰雾中,目光平静地看向龙九霄。
几乎在邹临渊目光投过去的瞬间,龙九霄那双熔金龙目“唰”地一下完全睁开,精光四射,哪还有半分慵懒睡意。
庞大的龙头凑近,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和谄媚,意念之音洪亮地在空间中响起。
“主上!您可算进来了!
小龙可是等得心焦啊!
外面那点子腌臜气息,隔着玄印空间都能闻到,骚臭扑鼻!
怎么样主上?
时辰将近,那不知死活的黄皮耗子,是不是快上门送死了?”
邹临渊的意念投影负手而立,对龙九霄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亢奋模样早已习惯,淡淡道。
“子时将至。
我调息完毕,状态已复。
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
龙九霄龙头一昂,绿豆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主上想问的,可是外面那头一百八十年道行、青黄巅峰、半步玄黄的小黄皮子?”
“嗯。”
邹临渊不置可否。
“依你之见,这孽畜,该如何处置?”
“嘿嘿。”
龙九霄发出低沉的笑声,龙须轻摆,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主上,这事儿,还真不好一言而定。
得看您是想图个痛快,一劳永逸,还是……想谋点更长远的好处。”
“哦?细说。”
邹临渊意念微动,空间内灰雾随着他的思绪泛起涟漪。
“主上明鉴!”
龙九霄精神一振,开始侃侃而谈。
“首先说这黄皮子本身。
一百八十年道行,青黄巅峰,半步玄黄,放在如今这天地末法、灵气枯竭的鬼年月,在它那山精野怪、魑魅魍魉的圈子里,绝对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称一声一方霸主,不过分。
您想啊,寻常精怪,能开灵智已属不易,修到青黄便需百年苦功,能触摸到玄黄化形门槛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厮能到这一步,除了机缘,心性、毅力恐怕都不缺,虽然路走歪了。”
它顿了顿,绿豆眼里闪过一丝评估的光芒。
“据那俩废物和王家人所说,这黄皮子虽行事霸道歹毒,强掳活人,但它自称未曾害人性命,其手下骚扰也多以恐吓为主,未直接下杀手。
今夜提前来袭,也是因为小明那娃娃的纯阴之气诱人,它怕夜长梦多。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厮或许还保留着一丝对血孽的忌惮,或者说,它想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完成仪式,减少渡劫时的业力反噬。
此为其一。”
“其二。”
龙九霄龙头晃了晃,语气带上一丝怂恿。
“主上,您如今开光期大圆满,修为日深,未来要面对的麻烦恐怕只多不少。
血衣楼虽在江城折戟,但尸鬼门、黑神教,还有其他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谁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您固然神功无敌,但总不能事事亲力亲为,次次都像救火队员吧?
那阴阳殿要开下去,要成气候,总得有些能使唤的人手,对吧?”
它凑得更近,声音压低,充满诱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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