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纸扎店二楼的客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邹临渊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寂的老街,路灯在青石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晕。
几个小时前,吴鹏那句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极阴之体……双修事半功倍……不如顺势而为,收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邹临渊心湖里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然而,比这番话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邹临渊向吴鹏之前询问的另一个信息——那个被他用打伤逃走的黑衣男子,是“尸鬼门”的人。
尸鬼门。
光是这个名字,就带着一股阴森诡谲、血腥残酷的气息,仿佛能从字眼里嗅到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邹临渊以前只在一些志怪小说或是网络传闻的边缘角落里,隐约见过类似的词汇,总觉得那是另一个遥远而虚幻的世界里的东西,与现实生活中的自己,隔着次元壁。
可如今,这堵壁碎了。
他不是在看书,不是在听故事,他是切切实实地被这个门派的人盯上了,甚至可以说,他已经得罪了他们。
因为他救了他们想要的人——林晓冉。
“尸鬼门……”
邹临渊低声念出这三个字,喉咙有些发干。
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双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之前体内那股强大无比的力量。
“六丁六甲驱邪咒!”
就是这个咒法,不仅灭掉了恐怖无比的地缚灵,更是打伤吓退了一个真正的、属于那个神秘圈子的邪修。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邹临渊,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三年级学生,专业是汉语系语言系文化系语文系。
每天烦恼的是课程论文、期末绩点,以及毕业后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
他的生活轨迹本该是教室、图书馆、食堂、宿舍,最多加上球场和偶尔的社团活动。
平淡,琐碎,但清晰可见。
可现在呢?
鬼魂是真实存在的。
修道者、邪修、门派……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词汇,变成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他甚至……好像也莫名其妙地踏入了这个神鬼圈子,拥有了一丝微末的、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那天晚上,从古玩街地摊老板,手中买到的那颗紫色令牌开始。
从那一刻起,他平凡的命运就已经悄然偏轨了。
“我只是个大学生啊……”
邹临渊对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喃喃自语。
玻璃映出的年轻面孔,带着显而易见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怎么就……惹上这种麻烦了?”
他想起黑衣男子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那绝非凡俗之辈能有的眼神。
被这样的人、这样的组织盯上,后果是什么?
邹临渊不敢细想,虽然自己不怕。
但是谁又会知道,这种邪恶组织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那种如芒在背的威胁感,是实实在在的。
这不是校园里的矛盾冲突,不是打一架、告个老师就能解决的。
这涉及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可能关乎生死。
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年轻的肩膀上。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普通人”的身份,在某些力量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设防。
如果没有吴鹏这位茅山前辈,如果没有自己体内阴阳家传承的力量,那天晚上,他和林晓冉会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那张床。
林晓冉吃了吴鹏给的安神药,已经睡熟了。
柔和的灯光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即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似乎梦魇并未完全离去。
但她的睡颜依然安静美好,像一朵需要人呵护的娇弱花朵。
“极阴之体……”
邹临渊的目光落在林晓冉身上,吴鹏的话再次浮现。
他不得不承认,在最初的震惊和本能抗拒之后。
“双修”这个词所带来的暗示,像一颗隐秘的种子,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
他是个正常的年轻男人,面对林晓冉这样美丽的女孩,说完全没有好感是假的。
之前的接触中,她的单纯、善良,以及那种因特殊体质而带来的脆弱感,都让他心生怜惜和保护欲。
但那种感觉,更多是源于一种道义和本能,是强者对弱者的关照,或许还掺杂着一丝青春期男子对优秀异性的天然欣赏。
可吴鹏的话,将这种单纯的关系,猛地推向了一个非常现实,甚至带着几分功利色彩的方向。
“修炼事半功倍……”
这五个字,对于一个刚刚窥见“另一个世界”冰山一角、并且切身感受到自身渺小与无力的人来说,诱惑力是巨大的。
邹临渊走到椅子边坐下,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开始认真地、艰难地思考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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