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瓶仙缘 第61章 破碎的灵犀

黑暗，不再仅仅是光线的缺失。

对刚刚恢复意识的赵振而言，黑暗是无数破碎镜片般的记忆棱角，是尖锐的、无序的、带着粘稠恶意的精神碎片，在他的识海中疯狂冲撞。

他是被渴醒的。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将他从一片充斥着扭曲光影和无声尖啸的混沌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透过稀疏树冠洒下的、雨林黎明特有的、灰蒙蒙的微光，以及老刀和周伟明带着惊喜与担忧的脸。

“老赵！你醒了！”周伟明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连忙将盛着清水的叶子递到他嘴边。

赵振贪婪地吞咽着，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但随即，更强烈的痛苦席卷而来——不是**上的，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被无数细针持续穿刺的剧痛。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抱住了头，身体蜷缩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头……我的头……”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好多……好多声音……碎的……乱的……它们在叫……在哭……在诅咒……”

老刀蹲下身，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赵振！运转你的《灵犀诀》，固守心神！门主已经为你疗过伤，你的神魂根基未损！”

“《灵犀诀》……”赵振喃喃着，试图依言而行。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想要像往常一样，将灵觉收束，内观己身。

但下一刻，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电击般剧烈抽搐起来！

“不！不行！关不掉！关不掉！”他双眼充血，眼球凸出，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它们……它们不是从外面来的！它们就在我里面！在我的识海里！那祭坛……那光球……它们炸开了！碎片……全都是碎片！粘在我神魂上了！”

他语无伦次，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头皮，仿佛想把里面的东西抠出来。

老刀和周伟明脸色骤变。他们没想到，赵振的神魂创伤会严重到这种地步。门主的力量修复了他破碎的识海，保住了他的根基，但那些被邪神胚胎意志冲击、污染过的精神碎片，似乎已经与他自身的神魂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融合，如同无法剥离的毒素。

他的《灵犀诀》，那原本令他感知敏锐、料敌机先的天赋，此刻成了最大的折磨源头。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精确地控制自己的灵觉，反而无时无刻不在被动接收着那些混乱、邪恶、充满绝望的精神残响，这些残响不仅来自外界残余的邪气，更多是来自他自身识海内那些无法驱散的“碎片”！

“看着我，赵振！”老刀低吼一声，双手用力固定住他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听我说！那不是你的！是外来的污秽！把它们当成侵入你家里的强盗！你的家（识海）已经修好了，现在，你需要的是拿起武器（心神），把这些强盗赶出去，或者……关起来！”

老刀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锤子，敲打在赵振混乱的意识上。他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刀，呼吸急促，身体依旧在发抖，但疯狂的抓挠动作慢慢停了下来。

“强……盗？关……起来？”他重复着，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的思索。

“对，关起来！”周伟明也急忙附和，他调动起一丝戊土之气，手掌按在赵振后背心俞穴上，一股沉稳厚重的暖流缓缓渡入，试图帮助他稳定那狂躁的心神，“就像我用戊土之气构筑防护罩一样，你也试着用你的灵觉，在你识海里划出一块‘安全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隔绝在外面！”

戊土之气的暖流如同镇定剂，让赵振的颤抖稍稍平复。他闭上眼，脸上露出极度艰难的神色，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鬓角流下。他在尝试，尝试在一片混乱的风暴中，建立起一座微小的、属于自己的灯塔。

老刀和周伟明紧张地看着他，不敢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振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时而加剧，时而缓和。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悠长。

终于，在某一刻，他紧绷的身体猛地松弛下来，长长地吁出了一口带着颤音的浊气。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和一丝难以化开的惊悸，但至少，那疯狂的混乱消退了不少。

“暂时……压下去了。”他的声音虚弱不堪，像是打了一场生死大战，“像……像用一层薄纱，盖住了沸腾的油锅……不知道能撑多久。”

老刀和周伟明都松了口气。能暂时控制住，就是好的开始。

“慢慢来，不急。”老刀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恢复体力。我们现在暂时安全。”

赵振点了点头，靠在周伟明搬来的石头上，接过另一片盛着清水和些许捣碎的可食用野果的叶子，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的动作很慢，眼神时不时会闪过一丝恍惚，仿佛注意力随时会被识海内的“噪音”拉走。

老刀看着他，心中忧虑未减。赵振是他们的“眼睛”，失去了他敏锐的灵觉，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区域，他们的危险性将大大增加。而且，这种状态下的赵振，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老刀，”赵振忽然抬起头，眼神聚焦，带着一丝残余的惊惧，望向山谷深处的方向，“虽然……很混乱，但有些‘信息’……太强烈了，我还是能捕捉到。”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避开那些让他痛苦的精神碎片。

“那个被门主毁掉的祭坛……它不只是个祭坛……它更像是一个……‘转换器’或者‘孵化器’。”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它在抽取这片土地的生命力和那些……‘茧’里东西的魂力，不是为了单纯滋养那个邪神胚胎……更像是在……提炼某种东西，然后……输送到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老刀眉头紧锁。

“嗯。”赵振肯定地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泥土上划拉着，“能量流向……很隐晦，断断续续，但方向……大致是东南偏南……深入缅泰边境的方向。那里……可能有一个更大的……‘接收端’。”

更大的接收端？

老刀和周伟明的心都沉了下去。一个外围据点就已经如此可怕，那核心地带，又将是何等龙潭虎穴？

“还有……”赵振的脸上再次浮现痛苦之色，他用力晃了晃头，仿佛要甩掉某些画面，“在祭坛崩溃的瞬间……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丝非常非常隐晦的……愤怒和……惊诧的意念……不是来自那个胚胎……是来自……更遥远的……某个存在。它……好像认识门主的力量……”

老刀瞳孔微缩。

阴蛇谷的高层，可能已经察觉到了门主的存在？甚至……可能认得这种力量？

局势，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赵振说完这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重新瘫软下去，闭目喘息，额角再次渗出冷汗，显然强行调动混乱的灵觉进行如此精确的感知，对他负担极大。

老刀站起身，走到洼地边缘，望向东南偏南的方向，目光深邃。

钉子已经钉下。

眼睛虽然受损，但依旧能看到一些关键的信息。

风暴的规模，似乎远超预期。

而他们，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前，变得更强，看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