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殿堂空旷而高耸,雕琢着繁复莲华与异兽纹样的石柱撑起色彩斑斓的穹顶。
七彩的琉璃花窗在白昼能投下梦幻般的瑰丽光影,在夜晚的灯火映照下,却变成了流淌在地面和墙壁上的扭曲色块,如同无数怪诞的梦魇碎片在无声地扭动。
白天信徒们狂热祈愿的喧嚣早已散去,留下令人窒息的、虚假的宁静。
只有那处于殿堂最中央、最高处的主祭台上,巨大的莲花座中,慵懒地斜倚着那个色彩最为绚烂的存在。
水谷雪烛径直走向那巨大的莲花座台。
踩在冰冷光滑、反射着诡异光影的石质地面上,发出清晰、稳定、却又带着一种奇特质感的脚步声,嗒,嗒,嗒……像是在这巨大虚妄的空间里打着孤独的节拍。
每一步都让周身无意识逸散的寒气在地面凝结出薄薄的冰霜足迹,随即又在温暖的环境中迅速消融。
他走到台前丈余之地。
右膝弯曲,轻触地面。
左腿屈起支撑。
脊背挺直如同雪域孤立的寒松,姿态恭谨得无可挑剔,却同时又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硬磐石之感。
银亮的白发微微垂下,恰到好处地遮掩了他大半的眉眼和所有可能流露的情绪。
“童磨大人,我回来了。”
清冽如冰泉击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穿透了那层粘稠温暖的空气。
话音刚落,莲花座上那团仿佛由万千虹彩织就的身影,轻轻动了一下。
“哈~~~~”
一声慵懒至极的哈欠声传来,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睡意朦胧。
“哎呀……哎呀……”
伴随着轻柔含混的低语,那个身影缓缓坐了起来。
七彩琉璃般的虹膜在摇曳的灯火下流光溢彩,仿佛蕴藏着世间所有虚假的星辰。
华美的金线织锦镶边的白色教袍,随着他的动作如水波般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腕。
他抬起手,慵懒至极地揉了揉眼角——那里自然不会有任何生理性的泪水痕迹,这个动作更像是一种精心设计、用来表达某种“人性”的仪式感。
七彩的瞳孔聚焦在下方单膝跪地的雪烛身上,一瞬间,那慵懒被一种孩童般纯粹而热烈的惊喜所取代。
“这么快就回来啦?”
童磨的语气带着浓重的亲昵感,如同呼唤最宠爱的宠物或者藏品,声音柔腻得能滴出糖汁来。
“我们的小雪烛果然……是可靠又高效的好孩子呢!”他笑容灿烂,如同骤然绽放的剧毒花朵,那双琉璃眼瞳紧锁着雪烛的白发和冰蓝眼眸,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欣赏。
他仿佛根本没看到台阶下早已匍匐在地、屏息凝神的下人小心翼翼呈上的热茶,七彩的目光牢牢粘在雪烛身上,身体微微前倾,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吸进那漩涡般的眼瞳里。
“很——厉——害——呦~~~”他故意拖长了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赞叹咏叹调。
“刚刚感受到的哦,在那个方向!”他用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指了指窗外群山的暗影,“那道……冰蓝色的光!”
他双手合十在胸前,七彩眼眸闪烁着危险而纯粹的光彩。
“唰~~~地一下!像天空坠落的一缕最纯净的极光!真是……太漂亮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
“然后……轰~~!那个家伙……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亮晶晶的钻石沙尘!啊呀呀~比天女散落的花瓣还要轻盈,比冰雪女神吐出的气息还要纯净!”他闭着眼,陶醉在自己的描述中,仿佛亲眼所见那残酷而美丽的景象让他获得了无上的愉悦。
“太棒了!简直……艺术!”他猛地睁开眼,瞳孔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炽热渴望,身体也激动地微微前倾:
“太——想——啦——!真的真的太想把你也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同类’了呢,小雪烛!”他双手捧心,用一种极其甜腻的撒娇语气喊着。
“你看呐!”他挥舞着手臂。“以你的资质!以你这独一无二、美得让人心碎的冰之呼吸法!一旦你真正蜕变为鬼……”
童磨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病态的红晕。
“你肯定……不,你一定会比只知道挥舞着拳头的猗窝座阁下强得多!肯定强得多!强好多好多呢!”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已是既定的事实。
然而,这狂热的邀请戛然而止。
“不过——”他脸上的亢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换上了一副极其委屈又俏皮的神情,嘟着花瓣般的嘴唇,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像是想到了极为有趣又棘手的事情,咯咯地轻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孩童玩耍的风铃,却空洞得可怕,毫无真实的笑意,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四处碰撞、回响,反而制造出一种瘆人的冰冷感。
“猗窝座阁下要是知道了……噗嗤……”他捂嘴忍笑道,“他肯定会气得火冒三丈!那张总是死板严肃的脸一定会扭曲得很有趣!然后就会没完没了地找我打架,说要验证一下什么的……哈哈哈!真是想想就觉得麻烦又——有意思呢!”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带着疯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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