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80章 妖界

当真涯子怅然叹息时，忽觉一道灼热目光如影随形。那眼神似要将人洞穿，既含讥诮之意，又似烈火焚身。他脊背发凉，却见对方眼底翻涌的，分明是烧穿理智能焚天灭地的癫狂火焰。

你可是那薄情郎？这一声质问如惊雷炸响，震得真涯子心神俱颤，浑身僵直……

前辈何出此言？真涯子强自镇定。

疯魔眼中烈焰更盛，声音却忽而嘶哑，字字泣血:若非你当年眼里只有那娇弱师妹，何至于让她心灰意冷？在冷落中绝望转身？若非你区别对待，她怎会投奔那等宵小之徒？又怎会......话至此处，他喉头滚动，竟似哽咽。

若不是你让她觉得你满心满眼只装着那个娇弱师妹，守着你那清规戒律，护着所谓的道义，可曾分过半寸目光给那个在阴影里渐渐凋零之人？他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她本该......本该......

真涯子蓦地怔住。惊觉对方眼中闪过一抹痛彻心扉的悔恨，与方才自己因心魔而生的动摇情状何其相似？莫非这疯魔正被自己的情绪牵引，揭开了尘封的伤疤？

而在这癫狂表象下，藏着段被岁月风干的……

前辈且慢——

住口！疯魔须发皆张，周身戾气暴涨，枯发如毒蛇狂舞，你只需答我，可否还记得梧桐树下等你的姑娘？

梧桐树？什么梧桐树……

少啰嗦！正是方才提及的姑娘。

前辈所言何人？可是梧桐树下……还是若曦？真涯子急切追问。

见疯魔语焉不详，真涯子心中焦灼更甚。观其癫狂之态，又闻其口中师妹及她等言语，想必定是为情所困，方才神智错乱。时癫时醒。此刻虽状若疯魔，却因自己方才某句话而显出一丝清明。

那疯癫闻言骤然变色，浑浊眼中闪过一丝刺痛。真涯子敏锐捕捉到这抹异样，此刻疯魔枯瘦手指深深掐入岩壁，分明是强忍锥心之痛。

前辈明鉴，真涯子郑重道:若曦确是在下三生挚爱。此番闯入梵音幻境，正是为寻解救之法，助她脱离苦海。不知前辈屡次阻拦所为何故？若蒙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疯癫老者闻言骤然变色，狂笑道：好个巧言令色的贼子！说什么光明正大，分明是为夺宝而来。话音未落，杀招已至。真涯子大惊，此人行事全无常理，分明已近入魔之境。

但方才那抹清明，又显其必是承受过锥心之痛，情伤所至其疯癫。念及对方虽伤己在先，却也救命在后，真涯子不忍还手。电光石火间，他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却见第二掌已挟风雷之势袭来。

仓促闪避间，真涯子竟生出恻隐之心。此人虽癫狂，方才那瞬清明时流露的痛楚却做不得假。思及此，他撤去护体真气，任由凌厉掌风擦过耳际。不料这退让反倒触发禁制，脚下山岩突然化作流沙。他竟一脚踏入虚空结界。最后惊鸿一瞥，只见疯魔脸上写满错愕......

足下山岩骤然崩解，流沙如瀑倾泻。真涯子竟在梵音幻境人道层，无意间竟穿越了那虚无之境，一脚踏进了结界来到了妖族界！坠落预想中的剧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刺骨寒意顺着经脉蔓延。真涯子强撑开沉重的眼帘，入目是片冰雪荒原，远处山丘若隐若现。极目四望，雪原苍茫无际，天地间唯余素裹银装。

这刺骨寒意从何而来？真涯子呵出的白雾瞬间凝霜，踩着没膝的积雪向山丘跋涉，心头猛然惊觉——自己竟在无意间穿越了梵音幻境的结界！想起近日与那疯魔纠缠，当时想尽一切办法离开那个纠缠你之人，当终有一日彻底的离开了那个人，可否有种孤寂感？是否这种感觉会随着时间而消散？真涯子此刻脱身本该庆幸，心底却泛起了莫名的空落感。

那疯魔人口中念叨的她，想必是段尘封的往事吧？还有所谓的师妹......他本不欲深究——等等！

真涯子突然驻足，积雪簌簌落下。这几日被那老者搅得心神不宁，竟忘了关键细节，当提及为救若曦寻物时，老者突然暴怒如雷，仿佛将他视作佟枯祖之流。青铜挂签正在怀中，正是从佟枯祖手中所得。

之前山门遭袭时，天行健师兄被逼迫要其交出什么东西，想必是那魔教余孽认定凤羽神剑或斩因果在其手上？那疯魔之人所说的宝贝为何物？还有那道暴怒神色……难道…是那传说中的黄金竖瞳？还有那此番进入这梵音幻境，本来就是寻找那林栖山，以取得那凤羽神剑解救若曦脱困…可此刻这白雪皑皑……

误入梵音幻境原是阴差阳错，躲避疯魔而进入结界更是歪打正着。真涯子攥紧冻僵的拳头，太乙神术的奥义在脑海中明灭不定。若早将此神术境界融会贯通，何至于如此狼狈？念及此，喉间涌起苦涩。眼下别说寻找凤羽神剑，就连脱困都成奢望。

想到若曦仍困在幻境的人道层中，真涯子胸口如压万钧寒冰。这梵音幻境千面千相，寻人犹如大海捞针。朔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他忽然意识到：那疯魔老者执着的宝贝，究竟为何物呢？

此刻自己虽入壁画，却仍在万千镜像外徘徊。雪原上孤影茕茕，真涯子忽觉天旋地转，无数念头在冻僵的脑海中炸裂开来……

真涯子正思绪翻飞间，突然脚下失去了知觉般……短暂的麻木，剧痛骤然爆发！真涯子只觉浑身骨骼似被千万只蚁疯狂啃噬，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着毒液侵蚀般的折磨。这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猛然想起体内的火莲之印——莫非是它在作祟？

寒意如潮水般浸透骨髓，痛感已超出言语所能描述的极限。就在这生不如死的瞬间，他骤然醒悟：佟枯祖那厮分明包藏祸心！原来这致命杀招，竟在此刻应验在自己身上……

呃啊——凄厉的哀嚎划破雪原，喷出一片刺目的鲜红。他抽搐的指尖在雪面上抓出十道猩红的沟壑，最终如同断线的木偶，重重栽进茫茫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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