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423章 凶威

原来就当那艾无言从密室参悟上古魔文而出时，周身已笼罩在诡异的梵音之中。他手持黄金竖瞳的灵讙之瞳，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八百里内未及撤离的修士，无论正魔两道，尽数化作森森白骨。

恰在此时，以玄极门为首的十五路正道大军已兵临城下。战鼓震天中正邪交锋，两军对垒间天地变色；正邪双方之血战一触即发，刚打个照面皆未准备停当，便直接展开了殊死搏杀。闻讯赶来的魔教宿老们纷纷助阵，尽是那蛰伏数百年之久的老怪物级别…这场鏖战持续月余，可谓山河变色，尸横遍野。正当双方皆已力竭之际，般若寺却突然传来惊天消息——艾无言已然伏诛！

这消息如惊雷炸响。正道修士虽伤亡惨重，却为之一振；而反观魔教众人如丧考妣，圣殿一脉更是土崩瓦解。尤其是那毒青古，望着圣殿那断壁残垣间遍地尸骸，仰天长啸之际，恍若末日降临一般。

众人难以置信，那位曾经凶名赫赫、就在月前还轻易诛灭盘踞此地势力的魔尊艾无言，竟在魔殿密室恢复数百年修为后如此不堪一击。尽管少数人仍心存疑虑，但正是这份迟疑，让他们坚守战果近两月——这场百年难遇的防卫战，在人心惶惶之际，艾无言陨落的消息如同决堤洪水，无论真假，魔殿各方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各派仓皇逃散，唯恐落后。

当十五路正道联军撤回中州时，仅剩四路完整建制，余者名存实亡。魔教各派更是损失惨重，除未参战的断魂教与幽恸宗外，皆元气大伤。

断魂教虽幸免于难，其教主却已身死道消，门中顶尖护法长老已被龙啸渊杀得七零八落。即便全盛时期，教主段摄黎也断然不会驰援艾无言——当年艾无言未明确继任者时，正值段摄黎忠心耿耿之际，这份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二人嫌隙渐生。

段摄黎因此怀恨在心，最终自立门户。创教之初，他原以为艾无言会传位给佟枯祖，却发现这位佟姓师伯不仅毫无继位之意，更对那艾无言夫妇深恶痛绝，可谓是恨之入骨，不仅公开鄙夷，更扬言要手刃云梦仙子。而缺席此战的还有佘勒。这位遭御霄子重创的堂主，此刻正潜心疗伤，自顾不暇，哪有余力顾及艾无言的死活？

他此刻已是泥菩萨过江，而与他同样凄惶的，还有那个执迷不悟的毒青古。这可怜虫曾天真地以为艾无言会赐他锦绣前程，却不知就在艾无言启程前往梵音幻境的前夜，那双痴心妄想的腿便已被那艾无言生生打断。

命运的双重绞索同时勒紧了那两个落魄之人。毒青古拖着残破的身躯蜷缩在阴影里，那双被打断的腿骨仿佛在无声控诉——这个盲目追随多年的主子突然翻脸……

原来艾无言要他先去梵音幻境探路，可毒青古虽非善类，却深知壁画中那两个疯子的可怖——连佟老怪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物，他岂敢前去招惹？一番推托之词彻底激怒了艾无言。

玄铁钝刀寒光闪过，毒青古的膝盖骨被一寸寸剜出，毒青古望着自己扭曲变形的双腿，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襟。佟老怪何止被那疯子吓破胆？可辩解还未出口，剧痛已如潮水般淹没神智。当钝刀开始锯割筋肉时，惨叫声中只听得一句待我回来之际再收拾你的冰冷宣判。

毒青古望着自己扭曲变形的双腿，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襟——艾无言的声音比刀锋更冷。然而等来的不是艾无言的归来，而是正道联盟铺天盖地的追杀。当断情谷残部拼死将他救出泣血坡时，这个残废仍在痴等他的神明…

命运给了更残酷的答案。整整四十余日，正道修士的复仇之火已将他的藏身之所烧成焦土。当最后三名断情谷弟子拖着他逃往南疆毒瘴深处时，这个残废的魔修仍固执地面朝北方——直到艾无言的死讯如冰水般浇灭其最后希望。据说在那片荒芜之地，这个瘸腿的疯子竟还在做着东山再起的美梦——

有流言称他在那仙瘴谷的毒雾深处建立了新的巢穴，拖着半截身子仍在训练毒虫，像条被斩断的蜈蚣不肯死去。

而梵音幻境里，艾无言正陷入诡异且荒诞的困境。掌心的黄金竖瞳突然沉寂如死物，往日如臂使指的法器竟成了块废铁。逼得他只能以噬心厉咒大开杀戒。起初他还清醒这是幻象，可随着屠村灭城的快感不断累积，这个刽子手渐渐迷失在一片片血泊之中。血祭七星在虚空中划出猩红轨迹。

征战、杀伐、清理叛徒...刀锋卷刃了就换手撕扯，甚至竟连那指甲缝里皆嵌满碎肉。一个月的光景里，他时而在正道群雄中冲杀，时而又转身清理叛徒，舔舐着根本不存在的鲜血，竟将虚幻当作了真实。

直到某个血月当空的夜晚，这个屠夫突然对着尸山发出愉悦的叹息，舌尖卷起一滴将凝未凝的血珠——那股腥甜气息竟然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这孽障彻底忘记了何为镜中花、何为水中月。

血色苍穹下，无休止的屠戮已成常态。然而在无尽的杀戮与毁灭中，他竟对幻境内正道各派已故掌门的残影束手无策。暴怒之下，他愤然催动起黄金竖瞳之全部威能，可任凭他如何催动黄金竖瞳的凶威，那些幻境中的正道掌门残魂却始终岿然不动。就在他全力施为之际，意外触动了沉睡的灵讙之瞳——

那朦胧初醒的竖瞳，正慵懒地凝视着天际一道冲霄光柱——那里，正是封印着黄金竖瞳蛮蛮之瞳的无量法阵所在，阵眼正是囚禁若曦的瑶台。艾无言心头躁动难耐：究竟是何等秘境，能有这般魔力？未及细想，一股腥臭黑气已裹挟着他扑向光柱。

可诡异的是，他越是逼近，光柱反而愈发遥远。癫狂之际，他猛然调转方向，竟以背对光柱的姿态疾驰——随着魔躯背道而驰，这一次，距离果然在急速缩短！当那张沟壑纵横的丑脸终于贴近光柱时，他扯动残破的嘴角，发出破风箱般的狞笑：找到了！这便是那无极老儿镇压蛮蛮之瞳的所在！

然而无量法阵恰似他的天敌，仿佛天生便克制这魔头。就在魔躯闯入光幕三百丈范围内之际，数道无形罡风迎面轰来！惊天巨响中，渡岳祖师留下的旧伤，那半边头骨伤口再度崩裂。仓皇闪避间，卍字罡风又生生削去了他半边脸皮，连同一只耳朵也血肉模糊地飞了出去。

嗷——地一声凄厉怪叫中，这魔头绿豆般的猩红眼珠暴凸转动。剧痛彻底激发了其凶性，正欲催动那黄金竖瞳报复之时，九霄之上一道惊雷轰然劈落。暴怒的艾无言当即卷起滔天黑烟，直射雷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