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剑 第378章 口蜜

念及此处，真涯子心中既感念师兄关切，又为先前错怪恩师而愧疚。他正欲为明镜辩白，忽记起恩师的嘱托，只得强展笑颜道：师叔明鉴，天行健师兄所言非虚，那凤羽神剑确是师尊...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此刻他既不能违背师命道出实情，又不愿再诋毁师尊，一时进退维谷。

御霄见他神色踌躇，只道是羞于启齿，便宽慰道：世事难料，眼见未必为实，师侄切莫因一时之误判而冤枉了令师。这话竟与明镜道人所言分毫不差，真涯子心头一震，险些便要道出实情，又念及恩师的再三叮嘱，终是按下冲动，将话生生咽了回去。

御霄见他面红耳赤，只当是羞愧难当，柔声道：真相自会大白，此事…暂且揭过吧……

真涯子抬首望去，只见御霄师叔伟岸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中，那慈祥的面容，令真涯子眼眶发热。此刻在他眼中，这位长辈的身影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的光晕，竟比那八尺之躯更显巍峨高大…

难怪玄极门上下对御霄师叔如此之敬重，光是这番谈吐气度，这般周全的处事风范，便令人心悦诚服。却见那真涯子深深一揖:师叔教诲如春风化雨，弟子定当铭记于心。师叔若有垂询，弟子定当知无不言；若有差遣，弟子必当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师叔之重托！

却见那御霄神色稍霁：那日听闻天行健传讯后，便与你拈花师叔立即禀明掌门师兄。因此事事关门派声誉，又系天下苍生，关乎者大，故而掌门师兄特命我等速速将你寻回，以免走漏风声，被魔教余孽有机可乘。

他眉头紧锁，继续道：玄极门的古剑断桥若与凤羽神剑合璧，除黄金竖瞳尚能抵挡一二，天下间恐再无对手。

他目光投向远方，声音渐低：掌门师兄最忧心的，便是魔教若闻此变，九幽魔坨与魔尊艾无言必会不惜魂飞魄散也要破封而出...袖中手掌微微发颤，届时苍生...只怕难逃此劫难……

说到此处，御霄声音微颤。真涯子既想安慰又顾虑重重，正踌躇间，忽听御霄语带哽咽问道：掌门师兄命我问你，当日凤羽被夺之际，本派至宝斩因果可曾一并遗失？

此言如惊雷炸响。真涯子猛然醒悟：难怪两位师叔亲自出马，原是担忧斩因果下落！他偷眼望去，御霄师叔眼眶泛红，衣袖无风自动，显是强抑怒意。

真涯子急忙补充道：此物现由...话到唇边，忽忆起明镜道人临别时的眼神，喉头顿时发紧。然而念及掌门师伯显见对师父已然失望至极，凤羽虽失，然而尚可夺回，但若斩因果一旦有失，两件神器将永无合璧之日。

眼见御霄师叔肩膀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真涯子再不迟疑：回禀师叔，当日只失了凤羽，斩因果尚在！御霄如释重负：此物现在何处？

真涯子正欲坦言斩因果此刻就在自己怀中，师尊明镜的叮嘱却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响。他喉头一哽，硬生生改口道：此物...弟子已将其封存在秘境深处。御霄师叔广袖轻拂，眉间霜雪微融：甚好。我等先行回山复命，你且去将那斩因果取来，切记，速归。

这番轻描淡写的话，却像把钝刀一般剐着真涯子的良心。他暗骂自己糊涂——御霄师叔分明是奉掌门之命例行询问，自己却如同那惊弓之鸟。师叔素来待他亲厚，更未怀疑他与明镜师尊有所勾结，自己反倒以恶意揣测长辈，简直枉为玄极弟子！

此刻御霄眉宇间还带着对苍生的忧思，却仍不忘叮嘱他路途小心。那温润如玉的君子风范，倒衬得真涯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忌愈发不堪。

师侄？御霄见他出神，关切道：可有不妥？真涯子慌忙摇头，却见师叔已转身欲行，强压下那翻涌的心绪，弟子...这就动身。御霄颔首道：我先去寻你千机师叔，你独行在外，务必当心……那清朗眉目间沉淀着对苍生的忧思，望向他的目光却盈满长辈的慈爱。

晨光中，御霄的背影挺拔如松，衣袂翻飞间尽显宗师气度。真涯子突然眼眶发热，这般光风霁月的前辈，自己竟怀疑他会有所龃龉？

真涯子胸腔发烫，忽然觉得世间再无比这更珍贵的信任。既有恩师明镜如父如友，又得御霄师叔这般霁月光风的前辈照拂，他何德何能？万千感慨化作深深一揖：弟子领命，定不负师叔所托！

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御霄回首轻笑：叔侄之间，何须多礼？那笑容如春风化雨，瞬间浇灭了真涯子心中所有的忐忑。他正要道谢，却见师叔已飘然远去，只余山风送来最后叮嘱：早去早回。

御霄含笑抬手，衣袖带起松风般的清气。真涯子眼眶发热，满腹谢语竟哽在喉头。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胸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暖意。玄极门有这般师长，实乃三生有幸。转身腾跃之际，却未察觉脚下灵力紊乱——身形如断线纸鸢般重重砸在十丈外的山崖之上——轰！

轰然巨响中，真涯子的身躯被身后袭来的狂暴劲力掀飞，血肉之躯竟将数丈土崖撞得土崩瓦解。漫天烟尘里，他恍惚看见自己躺在绯红的花海之上——那些殷红的花瓣正渗出晶莹的蜜露。不！待视线聚焦，才惊觉那并不是花蜜，分明是从他体内汩汩涌出的鲜血，将破碎的衣袍染成猩红的瀑布，并在黄土上绽开刺目的红莲。

濒死的混沌中，记忆如走马灯流转。他想起师叔温润如玉的笑颜，那人在宗门大典上扶起跌倒的杂役，在论道台上为后辈让出半席蒲团。此刻回忆里每个细节都镀着蜜糖般的光晕，就连当年那句师叔定护你此生周全的承诺，此刻都终究化作了穿肠毒药在伤口里翻搅。

这血色画面竟让他泛起奇异的幸福感。多好的师叔啊！位高权重却平易近人，道法通天仍温言细语。那些掷地有声的承诺，此刻回忆起来仍甜得发颤......